“城主的疫病……痊愈了?”
晏清惊奇道,钱业浑身的气息不似作假,可灵疫一病传播之凶蛮,一旦染上除了净化再无治愈可能,他怎的无端痊愈了?
钱业闻言也是一惊,忙挥手,自嘲一笑道:“今早确实灵力恢复不少,约是回光返照……”
“钱叔,”沈燎打断了钱业的话,剑眉下压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说话间锁住了自己的灵力,“我帮您探脉。”
他凝神顺着钱业的腕脉探查,意外地格外顺畅——被灵疫染上后筋脉本该受损导致灵力溃散,可他的筋脉并无异常,就连流转期间的灵力也有条不紊,哪里有半分患病的模样?
“钱叔你……”沈燎语气迟疑,“去了何处?筋脉受损处为何痊愈了?”
钱业的脸上素来看不见什么情绪,晏清总觉得着陵阳城主时常端着一副架子,威严倒是有了,可惜木讷得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
他此刻置若未闻,试探着在自己掌中凝出灵力,眉眼间终于染上诧异之色:“怎会如此……”
“我昨夜并未去别处,只去了陵阳后山,”钱业看着沈燎和故人神似的眉眼终于回过神来,音色恢复如常,“去看了故友,其间也并未使用灵力。”
钱业攥了攥手收回了灵力,他的手掌宽厚,指节也大,但是整只手却不显得粗壮。他褐色的眸子凝着沈燎:“灵疫可以依靠灵力传播,若我真的痊愈,那么灵力是否可以治愈旁人?”
“这城主莫不是想献祭!?”晏清识海里突然响起一声兽崽的惊叫:“他现在不知被何物所治愈,但无疑是高阶灵力净化过的——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灵力确实可以治愈其余病患,只是……”
“他要给那么多患病之人医治,莫非准备把自己灵力抽空当个人皮套子吗?”
晏清蹙眉:“不可,还请城主三思。”
晏熹禾自始至终都坚信的道理便是没有谁生来就需要被拯救,也没有谁生来便需要拯救他人,众生人人平等,神明的命不高贵,百姓的命也不低贱。
她会救,但绝不是以献祭的方法救。
哪知城主闻言突然释然地一笑,这是晏清自到了陵阳看见他木讷脸上唯二的神情——上次还是初见沈燎时泛红的眼眶。
钱业勾起的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声音像是一声叹息:“晏姑娘好意钱某知晓,只是这陵阳城乃钱家祖辈守护之地,万不可毁在我的手里。”
“还有别的办法——”沈燎还未出口的话被打断。
“燎儿,护佑城民是陵阳城主的职责。”那人褐色的眸子凝着沈燎,他的眼型整体是个上扬的趋势,眉型很锐,整个人分明显得又硬又不好接触,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压着经年的辛酸:
“十五年前没做到的事,这次不能再让你父亲失望了。”
沈家满门惨案,故友相继殒命自己却无能为力,对钱业而言何曾不是折磨了他十数年的愧疚心结。
那人话落转身拢了拢一席厚重的黑袍,晏清认出着袍子是昨晚沾染了茶渍的那件。想来城主也是一夜未眠,衣服也不曾来得及换。
他的身形隐于衣袍之下,走向城池的步履坚定,映着劈开云层的晨曦,依稀能看见衣袍之下不屈的脊梁。
这世间总要有人飞蛾扑火,总会有人以命换命。总有人用脊骨一把,撑起生机万千。
晏清忽然意识到,这座城池本就有万千的生机,这里的百姓,花草,乃至于江河都是莫大的馈赠——他们自成一派,孕育了数不尽的奇迹。
以至于跟着城主再次走进医馆的晏清,察觉到周遭四散的灵力已经缓解大半之后,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这些城中百姓为何有这般强大的自愈能力?本鉴活了这么多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灵鉴吓得下巴险些掉到地上:“这要是连夜编写一本《神医篆》怕是八百辈子的糖葫芦都不用愁了!”
晏清正欲上前探病患的脉,腕间突然一紧。她垂眸看见了沈燎隔着素衣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挑眉一笑:“沈烬隐?”
这人在探她的脉。
“殿下切记锁住灵力。”沈燎确定晏清已经锁住灵力后,颇有君子风范地放开了她的手腕。
灵鉴早就在晏清的识海里疯狂大叫:“啧啧某些人嘴上说着锁住灵力——”
它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银毛狗,身上打满了粉红色的蝴蝶结,噗噗往外冒着爱心:“其实心里想的分明是——锁灵力?你倒是锁住我的心啊~ ”
晏清:“……”
她探了一旁病榻上女子的腕脉,虽说不是完全恢复,但已经比昨天来医馆之时好了一倍不止。灵力逐渐汇聚着自行修复错乱损伤的筋脉,晏清蹙眉——这分明是在高阶灵力引导之下才能完成的!
可是钱业还在一旁给病重的幼孩渡灵力,并未给这女子净化过,她的灵力为何……会如此规律?
晏清抬眸恰撞进了沈燎的黑瞳里,那人也探完了一旁男子的脉,眸光里的疑虑和晏清如出一辙。
“净化术,”晏清轻声道,她的眉型很细,远看宛若淡雅的青黛,说话间微微蹙起,“而且是高级的灵物所净化的。”
能在同一时间净化这么多人的灵力,连苏暮平的灵瞳都未必能做到,除了高阶灵物绝再无可能。
可是整个陵阳城最高阶的灵物不就是玉砚江里的上古水灵根么?难道我这地方真的卧虎藏龙,又出了别的什么高阶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