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才与兄长相认,心中自是恨意难消,我暗中观察他们许久,终于摸清了他的秘密,真是好大的胆子,偷天换日,用藏经阁的藏书换成银子……”
慧岸讥讽一笑:“可要那么些银子有何用?偷偷藏着,用也不敢用,慧智到死也不过每日吃着斋饭,穿着粗布僧袍,只敢每日抱着银票睡觉。”
“倒是慧明,上演了一处英雄救美的戏码骗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自以为在外面安了家有了后,真蠢,他应该到死都不知道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吧……”
江不系藏不住吃惊的表情,心道,难怪那日看到那孩子既不像四娘,也不像慧明,敢情是像亲爹。
“我一直在找机会,当我发现玄清对慧明不满,我就知道,机会来了,师父发现藏经阁藏书被调包时我还有些忐忑,若是他告发,慧明几个败露,左不过是被赶出大报恩寺,我再想报仇便难了,于是明里暗里暗示师父不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江不系眯眼看着慧岸。
“我再将自己对藏书有些蹊跷的疑惑透露给玄清,玄清没让我失望,很快便查出了其中端倪,甚至加入了他们,简直是老天都在帮我,这三人贪心没够,根本不愿多分一杯羹给玄清,我知道我该为玄清再添一把火了。”
“我借口让他送书,把他约到慧明三人密谈的地方,让他听到了他们三人打算除掉他,玄清是个心狠手辣的孩子,他没想着逃,也没想着求饶,从他知道他师父和师伯们想除掉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崔拂雪有些心疼地看着慧岸:“但是你没想到其实葛雷没死,他只是离开了金陵,他在扬州府得知大报恩寺出事,担心你,于是偷偷回来找你。”
慧岸有些止不住的颤抖:“是,兄长回来了,他还活着,我是真的高兴,但……但我也知道我身上的罪孽再也洗不清了,可师父却说这是他的罪孽,佛祖一日不原谅他,他便一日不出禅房,他把自己关在禅房里,没日没夜的抄《金刚经》,我明白,他是在为我赎罪……”
想到西善的死,慧岸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从一开始,他老人家便什么都知道,他不是没有劝过我,是我执念太深,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师父早便想好以他的命换我的命……”
崔拂雪不忍心看他痛苦的模样,偏过头。
一切皆因慧岸而起。
江不系蹲下,与慧岸平视:“既然西善大师是为你而死,此后,你便每日为他抄经,助他早登极乐,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四条人命,慧岸,可别想着自尽,好歹也洗一洗你满身洗不清的罪孽。”
江不系懒得再看一眼慧岸:“走吧拂雪,这种人,有何好同情的。”
王知权长长地叹了声:“慧岸,你好自为之。”
慧岸怔怔看着离开的四人,双手合十,远远朝他们念道:“愿佛祖佑尔平安喜乐。”
……
案子已结,王知权下令大报恩寺解封,至于慧岸,他没杀人,大周律法奈何不了他,可他心中的悔恨会日日折磨他。
回程的路上,王知权忍不住唏嘘:“慧字辈出色的几位师父竟都……大报恩寺往后可难了……”
江不系满不在乎:“念经而已,玄字辈不还有玄然和玄依,下面那么多小沙弥,何须府台大人这样操心,倒是那个四娘,真没看出来,拂雪,你可曾想到那孩子竟然不是慧明的?”
不等崔拂雪回答,江不系又“啧啧”:“女人的心海底针,那日她情真意切,阿南说慧明是骗子时她还责骂阿南,”江不系搓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太吓人了。”
他瞟了眼崔拂雪,她看起来如常,轻咳一声问:“拂雪,哪里的客人那样神通广大,竟连葛雷有个双生兄弟这种事都知道?”
崔拂雪不妨江不系竟惦记着这个,有些怔愣,阿芦不太愿意与官家人打交道,她本来也一直藏着自己与阿芦的关系,干笑道:“秦淮炊烟的客人形形色色,一点小道消息,不足为奇。”
江不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口出惊人:“府台大人,不若我也开个食肆?往后办案子打听消息岂不是简单的多?老贺,你说呢?”
崔拂雪:“……”
贺文章:“……”
王知权“欸”了声:“有崔娘子在,何必多此一举,小侯爷不如多往秦淮炊烟跑跑,跟客人们混个脸熟,还怕往后打听不到消息?”
江不系嬉笑:“好主意,拂雪,你说呢?”
崔拂雪面上带笑:“秦淮炊烟自是随时恭候小侯爷。”
心里骂道:滚吧你,骗吃骗喝没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