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色陡然发沉。
评委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不忿出声,“非得给她不成?我早听说闻隐逢奖必得的名声,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金摄节什么地位?拿金摄奖跟其他小奖一起胡闹,自甘堕落。”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
主办方仍乐呵呵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当时这类作品不引起了许多讨论嘛,你们觉得这什么植物太平常,沈……”
他斟酌了下,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身份,“闻隐面世的那些景色照片,你们喜欢哪个上哪个。”
这行便之门简直开到不可理喻的程度。
不待评委言辞激烈,主办方收了笑,“各位走到金摄节不容易,关了门我们是自家人,出去拿金摄奖的名誉开玩笑,历任摄影主席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大家一时惊怒交加。
主评委握着得分最高的作品,缓缓放了下来。
克莱默看过来,“你们请我来,我得为自己的声誉负责,今天我就不出席了。”
主办方叹口气,“您的名头摆在那儿,选哪张能跌份?你们国外的奖看准了推荐函,我们后头也有自己的推荐。”
克莱默莫名语塞。
他还真随身携带了一张推荐函。
来京市前便准备好的。
他迟疑道,“我出去吹吹风。”
主办方请便。
克莱默去到扶栏处,他久不露面,来来往往的人认不出这是摄影界的重量级人物。
树叶扑朔,风雨欲来的景象。
他等了许久,见拐角处出现人影,松口气似地快步过去,“沈太太。”
闻隐在内室发闷,出来晃几圈,见陌生西方面孔,敛起眉目。
“我是克莱默。”他自报家门,英语流利快速,“堪培拉与沈先生会面见过你们的合照。”
闻隐厘清始末,扬起笑,“克莱默先生,久仰。”
“叫我韦德就好。”赫赫有名的老者语气和善,递出珍藏数日的推荐函。
烫金签名熠熠生辉。
闻隐目色缓慢浮现惊愕,不过零星,克莱默看在眼里,“在堪培拉时就已签署,本想直接给沈先生,沈先生讲我们见面时你收到会更开心。”
“夫妻恩爱真是羡煞我老人家。”他玩笑,“可惜来京后沈先生态度急转直下,连面都不见。”
闻隐接过推荐函,传闻中恣意的大小姐在前辈面前敛起脾性,认真道:“谢谢。”
“我不知道您的落脚点,”她解释,“该我接待您。”
“我确实生气,但我去了你的摄影展。”
克莱默目色赞赏,“灵气逼人的小辈应该有犯错的机会。”
对方如此真挚,闻隐亦坦然心思,“我赌您会来。”
克莱默大笑,“你赌赢了,我被你的作品吸引,心甘情愿给出推荐,你拿着它参加国外大赛,我做你的引路人。”
闻隐心沉下。
他笑意也渐收,“金摄奖我做不了主,沈太太,在这儿,您的丈夫说话比我有用的多。”
克莱默愿意多此一事给出提醒已是难得,闻隐再次道谢后送走他,撑着扶栏,已经有小雨落下了。
她看着外头雨打芭蕉,
她赌克莱默会为她的作品留步,赌评委会被她的作品吸引,赌克莱默在金摄奖的话语权。
她没有赌到满盘皆输。
近在咫尺的金摄奖却仍是遥不可及。
金摄节正式开始时,闻隐面上已无懈可击。
沈岑洲回到秋水湾,风雨不动的面色罕见出现了裂痕。
典藏版幻影刚驶入,玻璃地面骤然亮起金丝脉络,金箔碾成的叶脉标本,从车头崩裂蜿蜒。
私人车库一路延伸,防弹玻璃穹顶坠下钻石,每颗棱镜封存婚礼影像,如白日星河。
装设出一片金丝迤逦的世外桃源。
沈岑洲冷淡想自己误入荒野求生。
偏眼前景象并非第一次见。
失忆后翻阅与闻隐的婚礼,她穿层层叠叠婚纱自由如精灵时,所处的,便是星光绵亘。
沈岑洲看了眼前面秘书,杨琤立即道:“沈总,今天是您和太太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应是您提前安排部署。”
他又快速补充,“我和您汇报过。”
“……”
沈岑洲略想了想,是有这么一件事。
今天有一门不好推的应酬,杨琤早就告过罪,还询问是否要与闻隐交涉。
他莫名,听过便置之脑后。
如今忽见,也很难思及失忆前是如何挂心一个小小的纪念日。
沈岑洲看向窗外人造的璀璨星光。
还未登门,已可以想象家里是一派怎样的花团锦簇。
“太太在哪里?”
杨琤:“金摄节会场,太太为今天的比赛准备了很久,当时您还说……”
他意识到自己多嘴,蓦地熄声。
沈岑洲语气寡淡,不在意的模样,“说什么。”
杨琤回忆,“您说,注定是你的,何须辛苦。”
星光折至后方,无声掠过眉骨。
沈岑洲耷着眼皮,
脑海中的画面生疏又清晰。
医院闻隐捧着他脑袋琢磨有没有伤口,指尖无意划过他耳后,恍若听到电流穿过身体的滋滋声,
又在听到“宝宝”称呼后气怒交加堵住他的声音,她未曾察觉,他知道自己在她掌心下突兀滚动的喉结。
身体比大脑更早承认亲密。
她的谎言,太拙劣了。
沈岑洲不欲面对庭院布置出的冗乱盛景,抬手准备回老宅。
杨琤等候吩咐,
沈岑洲阖目,“去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