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回头给王秀烟和小桃打了个手势,二人关上房门,将黎新与外界隔绝。
苏玉站在长廊上,仔细端详着底下狼狈的人,论长相他不差,论财富他也不差,论他爱人的心意……虽然手段太阴险,但心意确有其事,也不算差劲。
但感情这种事情你情我愿,若是被爱着的对方没有动心,或者根本不想在一起,那些追爱的手段就会变成困扰和伤害,让受用的人不胜其烦。
他们两个的事情,原本与她无关,但因为系统的存在,她不得不横插一手,但她受过的思想与教育,又不允许她利用手中的强权,欺压弱势。
她不想强迫黎新,所以她才会‘多管闲事’。
“你们最后的晚餐就在宁王府,吃过之后,黎新即刻出发。”
她开口,带着斩钉截铁的味道,“你再如何挣扎,这都是事实了,我看你的当务之急,是整理好自己,迎接这最后的相处时光吧。”
她看着他,“不要让最后一面太难看,说不定多年后,他还能想起你,感激你大方又体面的放手了。”
左昌侯失魂落魄,“你说的轻巧,你们这些旁观者,不会明白的。”
“只缘身在此山中。”她摇头,索性将话说的更明白一些,“旁观者和你,究竟谁更胡涂一些?你被自己爱意蒙蔽,对他的抗拒视而不见,黎新何辜?”
左昌侯抬头,眼尾红透,“我这个身份为了他片叶不沾身,为了他我背弃世俗,为了他我隐姓埋名!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他就一点感动之心都没有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世子妃觉得自己是个明白人,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他?”苏玉轻笑,“为了谁,你自己最清楚。”
这么多的牺牲,最后不还是为了自己能够得到心上人?
“人家又没有叫你牺牲,你自作主张的付出,然后又自作主张的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是何居心?”
“这么多年了,你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问过一句他愿意吗?”
“问过吗?”
苏玉也是脾气上来了,将一连串的质问抛出之后,看到对方哑口无言的表情,她了然的点点头,杀人诛心,“看来是没问过了。”
“何其可笑,你的爱人,你却不在乎他的意愿、喜好、选择,你们之间的问题早已沉疴累累,最后大厦将倾的时候,你来质问我一个外人原因?”
她摇头,“糊涂人啊,左昌侯,你真是个糊涂又自私的人。”
*
天色渐晚,满桌的美味佳肴,左昌侯却毫无胃口。
黎新与他正好相反。
他大快朵颐,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之态,他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
“我记得你滴酒不沾的。”左昌侯看着他,不可置信,“你以前都是在骗我?”
“我酒品很差,爱说真话。”黎新却又喝了一口,“以前在你面前,我怎么敢呢。”
一句话,道尽万千苦涩,左昌侯苦笑,“原来都是假象啊。”
“正如《窃香》这话本的名字一样,你和我的那几年的时光,都是我偷窃而来的。”左昌侯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在响马窝的时候,你誓死不从的模样,让我又爱又恨。”
他陷入回忆,带着深深的陶醉之色,“欢喜的是,你还记着我这个旧情,不肯接受新欢;狠的是,我换了个身份,无法亲近你。”
黎新已经喝醉了,他看着他,嗤笑一声,“自作多情,我反抗,从来都不是因为,你这个什么旧爱。”
“小侯爷,你醒醒吧,我对你,没有爱。”
无论是强行将他留在身边的左昌侯,还是处处威逼他的二当家,无论哪个身份,他都厌恶他,从未改变。
左昌侯承接了他的诸多程序,又倒了一杯酒,真诚发问:“你到底会爱上什么人呢?”
什么人能入你的法眼呢?
酒气上涌,黎新心底渐渐浮上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下意识的看向窗外。
窗外庭院中落花满地,有半盏随风潜入窗,颤颤巍巍的落在他的衣衫上,他轻吐出一口气,缓缓念道:“宜室宜家,形似桃花。”
他站起,推开半掩住的窗,枝繁叶茂的树下,是打打闹闹的两个人。
是这个庭院的主人,是他遥不可及的人。
笑声若隐若现,他听的不真切,半晌接着道:“桃花深处有人家,无缘斩情丝,多烦恼,不自知。”
左昌侯倾身,想要顺着他的视线探究而去,却被黎新掩住窗,他回目笑道:“大概是一个能真心问我,问我愿不愿意的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