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阿玉一个人勉强涂了药,为了避免衣衫蹭掉药膏她索性只着一件绣金丝牡丹的抱腹趴在床上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黑衣人专门在今日设计害她,显然是知悉她的行程,可他们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除非是张廷玉泄露的消息,甚至张廷玉就是故意引她出宫就死,如此一来,那么那日与陈洛密谋的陌生男子大概率也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心中战栗,要不是萧珩突然出现救了她,此时此刻恐怕她的尸体都已经被狼群吞吃殆尽了!
窗边一阵簌簌响动,是夜里起了风,阿玉紧了紧身上的被褥,不由得想萧珩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他前些天不见人影,怎么这么巧在宫外相遇?
脑中思绪纷杂,越想越头痛,阿玉觉得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为好,明日先把外国使节的礼单名册交给张廷玉,这样一来,她表现得懵懂无知也可以打消他的疑虑。
呼啦——
窗户被吹得前后摆动,阿玉下床将窗户关紧,再次回到床上时后背药膏也差不多凝固了,她穿好中衣重新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
阿玉一早携了礼单名册在礼部等待张廷玉。
他来时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端倪。
阿玉将名册交给他,张廷玉温和的同她寒暄:“梁书女昨日可还顺利?”
阿玉装作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不瞒大人,昨日我险些丧了性命!”
张廷玉绷直了身子:“这是为何?”
阿玉信口胡诌:“昨日回宫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伙强盗想要谋财害命!幸亏我命大,一位侠士恰巧路过出手相救,我这才能平安回宫,不然昨日就被这些强盗杀了!”
阿玉边说边注意他的神情,果然在她说自己遇上一伙强盗时张廷玉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故作紧张道:“那可真亏了那位侠士了。”
“是啊。”
“那梁书女可知道那位侠士是什么人吗?”
阿玉摇摇头:“不知道,我想要报答他的恩情可他却说不用,连名字都没告诉我便走了。”
“行好事不留名,真真是侠义心肠。”
阿玉附和:“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番轮流试探,最终还是阿玉打消了他的疑虑回了尚书局。
接下来的日子她照旧去华文阁,不过没了具体事务她在那里也就是看看书喝喝茶。
偶尔听见脚步声时她都会立即抬头看向门外,期盼着那个一身白袍的清泠公子会推门进来盈盈望向她,玩笑一句“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样躲懒吗?”
抑或是个宫女小厮,扬声告知她“梁书女,这里有你的一封书信。”
可惜,她等了一日又一日,始终没有等来他的人或是允诺的书信。
如此又过了几日后,她被调回了尚书局,杨澜给她安排了一些其他事务,阿玉便在尚书局忙碌起来。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平静无澜的消磨着,阿玉始终没等来萧珩承诺给她的书信,她心中烦躁,也试着打探过萧珩的消息,可问来问去都是一句“萧侍中身体抱恙,在家中休养,其余不知。”
身体抱恙?简单的四个字是阿玉无法探知的具体情况,他的伤口愈合了没有?身体还痛不痛?伤情有没有变严重?
这些阿玉一概不知,她越想越着急,甚至开始失眠。
九月桂花凋敝,庭院里的草木尽数枯朽,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天深夜,阿玉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披衣坐到陶案前,打算给杨澜写封请求出宫的陈情书。
摊开信纸,取笔蘸墨,阿玉扼袖提腕一字一句的写着陈情书,窗外寒风呼啸,时不时有开败了的花枝敲打在窗牖上,发出窸窣轻响。
屋内,烛灯晃动,百余字的陈情书刚刚写就一半,突然窗外落下一道黑影,与此同时,熟悉的嘶哑鸟鸣声顿时响起。
“嘎——嘎——”
阿玉豁然抬头,只见桑落立在窗前,正在不停地呼唤她。
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阿玉连忙打开窗户放它进来,眼睛里是掩不住的细碎光芒:“桑落,你是来送信的吗?!”
“嘎——嘎——”
桑落晃了晃自己的脚,上面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
阿玉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信笺,小小的一张,湖蓝色,质地细腻,印有底色花纹,展开以后还有淡淡的檀香。
就和他身上的一样。
阿玉屏息凝神,目光落在信笺上。
他的字一向风雅不拘,如同春日新发的花枝。
上面寥寥几笔,却已安抚她心:
“别后数日,伤痛缠身未能及时回信,实非我所愿,如今身子好转,托桑落寄信于你,可安心勿念。院中芙蓉盛开,特折一枝,聊表歉意。”
阿玉抬头,桑落嘴里正叼着一枝木芙蓉,浅粉色的芙蓉花似锦如霞,潋滟不失清雅,她紧紧攥着它,轻轻嗅了嗅,是淡淡的甜香。
一瞬间,她那颗时刻悬着的心脏终于安然落地,同时又被一股莫名的甜涩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