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瑄和谈若阳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
毕竟两人第一次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要不我打地铺?”黑暗中谈若阳开口。
“不用,这哪有条件打地铺,就睡床。”沈瑄回,这地上脏得可以,都是泥和尘土,比不得二十一世纪...她赶人下去打地铺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两人躺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小床上,在黑夜里瞪着眼睛,各怀心事。
就这么相安无事到了第二天。
谈若阳想了一夜,决定去街上问问哪里可以找找活。出门在外身上没有一两碎银傍身是万万行不通的——沈瑄为他在汤或家争取了五日。
谈若阳很快找了一个长工的活儿,白日里去田里劳作,晚间才能回来。
沈瑄说他是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
与此同时沈瑄也没闲着,每天下山找自己能做的伙计,汤成氏起先只是看着,叮嘱她下山的时候都要带面罩,别人问就说自己脸上长了麻子,太丑不能见人。
沈瑄照做,但山下的女人成群结队,春日编竹篓、采茶,上街卖竹篓,沈瑄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不属于这里的感觉,加上她总是不以真面目示人,她们都不愿意带着沈瑄做活。这里的职场没有比21世纪温柔多少...
连看了几天,汤成氏也看不下去了,她亲自在家教着沈瑄编竹篓,沈瑄本来就聪明,学得很快,这些简单的编制工作对她来说不在话下,于是沈瑄就在研究怎么编才能卖得好,才能编的更好看——这是一项重复性劳动,如果光是量大,不会有任何的优势。
沈瑄原本打算问问村里人汤穗的事情,这下她也不太好意思——汤家跟村里人有摩擦,她住人家的吃人家的人家还这么帮自己,自己再去跟她“仇家们”说嘴,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可是直接问,她又张不开嘴,只能从长计议。她相信自己凭借自己的话术,总有一天可以问出来的。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和谈若阳住一间屋子了,谈若阳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她醒了谈若阳已经出门了,她睡了谈若阳才回来。
不过空气中那股尴尬几乎全都不见了——累得没空尴尬。
汤或夫妇见到两个如此勤劳的年轻人,也不说什么,答应每月收一点钱,让他们长期住下去,知道他们的钱足够自己造房子为止。沈瑄恍然间觉得她自己真的成了他们的女儿——汤成氏的嘴巴其实很碎。
总是要沈瑄多吃点,这样才好生养、不得病。沈瑄说不用,汤成氏就硬把菜往沈瑄的碗里夹。
总是要沈瑄多穿点,冻坏了骨头就难瞧了。沈瑄说不会的,汤成氏就不由分说把自己的衣服往沈瑄身上罩。
沈瑄百般推辞,汤成氏百折不挠,有时候气急了还会骂沈瑄两句。
沈瑄承认是自己一开始看走了眼,这个家并不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了算,那个男人全都听这个小小的跛脚女人的。
汤成氏不管沈瑄觉得好不好,都执意按照自己觉得好的方式固执地念叨,总觉得那是为了沈瑄好。
沈瑄居然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一点母亲的影子,忙碌的间隙里总会有一瞬间的黯然神伤,这世上最远的离别是千年的岁月。
只是伤情的时候终归是短暂的,最终她还是要回到忙碌的生活上去,原本她觉得这里的衣食住行都不算好——甚至算差,但一两个月下来居然也习惯了。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一件事。
她和谈若阳的感情。
沈瑄闲下来的时候才有功夫想这个问题,谈若阳本来话就不多。
有时候一天也见不上一次面,沈瑄就算是心疼他,也没处说。
这天入夜,沈瑄在竹篱围着的茅草屋里瞪着眼睛等,星月满天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些响动——是谈若阳回来了。
他一般先把东西放在外面弄好才进屋,进屋的时候很轻——怕吵醒沈瑄。
谈若阳进屋来,正打算上床休息,房里的蜡烛突然亮了——蜡烛是珍惜资源,他们不会轻易使用。
烛光照亮沈瑄那一张略带委屈的脸,夜幕中亮着格外温柔,谈若阳的眸光中有什么突然闪烁了一下。
“怎么还没睡…”他坐在沈瑄旁边,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眼睛直直得望着沈瑄的眼睛,满含关切。
沈瑄想了好多话术,比如你最近为什么看起来对我没什么兴趣,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跟我说说话...
但是真切的面对他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些措辞都没办法说出口——他只是太累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感觉好久没好好看过你了。”
谈若阳听到这话,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甜蜜温暖地铺展开来,软软的,声音也更温柔了:“那就看。”
“你平时在的地方有人么?明天我想跟你一起去…”沈瑄牵着谈若阳的手,她再不去就快不认识谈若阳了,她都没注意到谈若阳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这么多,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前额的碎发,想把额前挡着眼睛的长发拨到后面去。
他罕见地握住了沈瑄的手腕,这是一个有点抗拒的动作,眼神也有些躲闪。
沈瑄顿时有些不解:“你怎么了?不会移情别恋了吧?你天天回来跟我睡一起不会心里有别的女人了吧?”
因为怕打扰别人,他们的声音都很低,沈瑄这句话音量比较之前有了一定的提升。
谈若阳顿时觉得一大盆狗血淋头而下,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那你都不让我碰你…”沈瑄故作委屈——她做作起来向来可以的。这简直是天生就会的,但在别人面前怎么也施展不出。
谈若阳的眼神又开始躲闪,往别的地方乱看,试图逃避。
沈瑄就用两只手托着谈若阳的脸颊,逼着他看自己的眼睛:“那你说!那你刚才那样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我会胡思乱想,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谈若阳竟然露出一种罕见的羞涩的神情,心虚地眨眨眼:“我..我觉得我露额头不太好看…”
说完谈若阳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噌地一下红了,那感觉颇像是小孩子被大人翻了日记本发现了自己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