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灼看着地上闹成一片的雪人娃娃，心中暗暗想到。

于是他又伸出手，将雪人拢到手心，全都放到自己膝上。

召唤雪人的咒术是芳灼偷偷学的虞无渊的，这些家伙被虞无渊的咒术唤来唤去生了灵，也算是半个妖，因此对于芳灼这个妖王的召唤还算听话。就是芳灼于此道实在是技术不到家，偷摸练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它们捏得像样。

起初雪人们还因自己时丑时美的外貌悄悄流泪，但桃花妖捏它们时会给它们戴花，戴上花了就好看了，也就随桃花妖的便了。

芳灼由着雪人们在膝上玩闹，他偏头看着空空荡荡的锦盒，握紧的拳头却缓慢松开了。

是一根极其漂亮、闪着青绿色光泽的鸟羽。

青鸟之羽。

不是锦盒里黯淡无光的那根。

他百无聊赖地逗弄着雪人，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爱仙尊吗？”

雪人们纷纷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芳灼。

以它们小小的脑袋，估计还不能理解爱是什么。

芳灼歪了歪头，想了一个很好的解释。

“就是你们会觉得仙尊好吗？她创造了你们，给了你们生命，以至于你们会想要……”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会想要不顾一切地为了她而死。就像是把她赋予你们的生命还给她一样。”

雪人们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又权当没有听见芳灼的话，兀自玩成一团了。

芳灼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些小家伙就跟当初太虚观里的自己一样，懵懂无知，只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其实今日傍晚，来的不只有一只青鸟。

彼时他正在松下自娱自乐地摆弄着五子棋局，忽而洞府外阵法微动，芳灼几乎是瞬间意识到来者灵息强势，甚至比虞无渊还要厉害许多，他旋即化出藤编飞出院外，却见两只青鸟在日下盘旋，声声哀鸣有如泣血。

芳灼不敢妄动。

比较虞无渊再三强调过，不能让他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妖物的毛即刻奓了开来，那些在妖奴谷任人欺凌而无还手之力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死死地握住藤鞭，指甲快要生生刺进皮肉里面，竭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身躯。

要隐藏好自己，不要让仙尊为难。

然而正当芳灼准备退到院内时，其中一只青鸟忽然俯冲过来，却又在芳灼眼前堪堪停住，然后围着芳灼头顶绕了三圈，浅金色的光点随着雪一同飘下，落了他满身。

芳灼睁开眼睛，听到了耳畔老者、青年、少年、稚童的声音。

他们齐齐开口，有男有女。

“天地有私，秩序将崩。”

*

“天地有私，秩序将崩。”

虞无渊再次踏入群仙林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她看向四周，却不见任何人。

灰暗的颜色充斥着整片群仙林，就连那条通往“九重天”的玉阶，也陡然变得暗淡浑浊，仿佛真成了一处阴暗不详的坟冢。

“虞、丫、头……”

虞无渊顺着玉阶拾级而上，天边又传来沙哑滞涩的声音，正艰难地喊着虞无渊。

群仙林将崩么。她想到芳灼给她的字条里出现的那句话。

这道玉阶似乎变得格外漫长，虞无渊不断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竟快要脱力，只能依靠着凌苍撑住石阶一点一点往上。

过了许久，虞无渊终于看见了那间几日不见的茅草屋。

男子正在背对着她，立在破败的门扉前。

“你来了。”

虞无渊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