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宏德帝便知他是个有才的,如今看来,倒真是不错。
“那就赐他官升一阶,白银百两,下朝后就让人去传旨吧。”宏德帝长袖一挥,这事就定了。
“多谢父皇。”
沈明熙跪下谢恩,满心欢喜,反倒是一旁的沈明睿站不住了,他着急着想开口,却又不敢随意插话。
明明今日该是他的嘉奖,怎么父皇倒关心起沈明熙这个怂货来了?
不行,他要将自己的风头抢回来!
于是沈明睿朝身后看了一眼,对着后面的朝臣递了个眼神,便立时有人会意,走上前来,朝宏德帝说道:“陛下,如今边关已定,百姓安居,朝中也多年并无喜事,陛下何不将储君之位定下,也好安抚民心?”
“是啊陛下,此番江南水患一事引得百姓人心惶惶,多亏三皇子殿下安抚民心。微臣以为三殿下德才兼备,又立下显赫功劳,颇得民心,若是立三殿下为太子,必能安天下之心!”
“臣附议,请陛下立三皇子为太子!”
原只有一人站出来,紧接着三五个人站出来,纷纷要求宏德帝册立沈明睿为太子。
宏德帝似乎早有预料,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等着所有央求之人站出来,眼神挨个扫过他们的脸,最后落在殿中一脸得意的沈明睿身上。
原来,竟有这么多朝臣被秦贵妃和沈明睿拉拢了,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有多少人是在为沈明睿做事的?
他在想,沈明睿是何时有了夺位之心的?
宏德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俯视一众朝臣:“寡人如今正值壮年,又无灾病,朝中之事皆由寡人一手处置,诸位爱卿如今催促寡人立下太子,是觉得寡人活不过天命吗?”
他平淡的语气,眼神凛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众人吓得纷纷跪下。
“微臣不敢。”
“不敢?”宏德帝又说,“寡人如今还活着,你们就胆敢指点寡人立储之事,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陛下息怒……”
朝臣们跪了一地,个个将头埋到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出,沈明睿尤其惊慌,他匍匐在地,连背脊都在颤抖。
他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
然后宏德帝的眼神瞥着沈明睿:“三皇子,他们都推举你为太子,这是你的意思?”
“儿臣绝无此意!”沈明睿立即撇清关系。
“既然不是你的意思,那就是他们私自做主了,胆敢私自议论储君之位,寡人该如何责罚才好呢?”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却无一人敢言语。
“父皇……”
沈明睿微微抬头,视线仅仅看向宏德帝足下那双明黄的靴子,他攥紧掌心,央求着开口:“父皇息怒啊,这事儿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居功自傲了,才让他们生了这样的心思,他们也是为儿臣着想,还请父皇责罚儿臣,千万不要迁怒于他们。”
金殿之下噤声一片,是人都听得出沈明睿这以退为进的话,宏德帝自然也知晓。
他明面上是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实际却是在撇清关系,向旁人解释这事与他并无干系,全是别人的意思。而他,则是被迫将责任揽下,为了保全所有人。
这话听在那些朝臣的耳朵里,是多么好的一句拉拢的话啊。
可惜,这一招宏德帝在当皇子的时候就用过了,不然他也一定会信以为真的。
宏德帝叹息一声,是他往日太过纵着沈明睿了,才将他捧到如今的位置,更让朝臣们以为,沈明睿便是未来储君的不二之选。
人人皆想依附于他,一步登天,可他们却没想过,他们想要的那个位置,自己有没有本事坐下去。
宏德帝凝视沈明睿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到底是他的亲儿子,且忠义侯马上就要回朝了,他也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责罚了沈明睿,于朝纲不稳。
于是他伸手,勾了勾手指,示意沈明睿起身:“这次便罢了,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寡人不追究你们。但再有下回,寡人决不轻饶。”
“多谢父皇。”
“多谢陛下恩典。”
宏德帝挥挥手,众人便立时散去。
出了金殿后,沈明睿还一阵后怕,方才父皇雷霆之怒,险些让他软了腿。但即便如此,他的背脊还是都湿透了,凉风一吹,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原以为从江南回来,这事已是板上钉钉,囊中之物,但他没想到父皇竟然会发这样大的火,连他立下如此功劳,父皇都不轻易松口。
如今看来还是他太过着急了,储君之位还要再慢慢筹谋。
思及此,沈明睿没敢在殿前逗留,看了眼身后匆匆离去的朝臣,随即转身往后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