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魅影古藤缠,野迹繁花掩翠山。
圣兽灵心归毒海,仙踪遗秘问奇缘。
仙教弟子渐入中原,与此对应的,外人口中的五毒教,亦渐渐向五仙转变。
人们开始渐渐意识到,五仙之所以能够操虫御蛊,也不过是因生存境地之故。至于尊女娲崇祝融,与中原习俗又有何异呢。
作为少主,昭秀曲云之名,也早已名扬于外。亦不乏有过往故旧慕名前来拜访,常有偶见,才忽惊觉,今日的五仙少主,与过往莲楼击鼓舞步蹁跹的昭秀,已有所不同。
亦不乏有来客以出身过往嬉笑而问,她的神色却无往而不淡然温和。然而这却并非她懵然不懂弦外之音,不过是不以人笑谈悲喜。
纵然有不速之客,遇其生死难关,亦不吝于出手相助。容夏曾由此相问,问她说,既是有意提起少主过往经历,又言行不端,分明是看少主离了七秀,欺我仙教无人,何以不教训教训他们。谢羽知她脾性,只消一招下去,非死即残,只是笑而制止,道是过往种种无需介怀,正是无需在意,故而不动声色。
容夏有时甚至讨厌少主的这份“好脾气”,她作为仙教少主,也总该有点少主的威严,这份气愤偶然表露于艾黎长老面前时,长老沉思了很久。
却听得原本在角落翻着古叶之书安安静静的姑娘抬头望来一眼,轻道,“使长岂不知,少主若会介怀此人,当初又何会救使长。”
世上并无少主真正心生厌恨之人。她的眼睛,足以温和的相待世人一切,无所谓仙教,无所谓中原,无所谓农商,无所谓武人。
正因如此,她并不对囿于毒瘴的容夏袖手旁观,同因如此,她自然不会为一句言谈而心生不满。
容夏默然。
艾黎笑看着那开口的小姑娘,“阿妮是大卯蚩家的,唤作……衣旎?”
平素这妮子并不开口,总爱一人独坐书房角落默默炼蛊,与他人谈,多为蛊术疑难,教中弟子对她的形象就是不通世事人情,今次开口,或者她并非不通世事,只不过不为旁人通情罢了。
涉及少主,连衣旎都忍不住要站在她的身侧开口辩驳一二。
少主无疑是个优秀的领路人,从吃喝物用,至于心法蛊术,总在她几句言谈间云开月明。无论何种疑难杂症,到她手中,片刻就迎刃而解。
那人似乎总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人的青睐。
是了。如此一个博闻而虚心,强大却又随和的以中原人所形容的风华绝代之人,又如何能不获得他人的喜爱呢。
“正是,长老。”
“如此。”
艾黎笑着点点头,心下记了这个名字,又回望向容夏,“夏夏,你是知,左长老一事。以此为例,可能如此得当,机敏得宜?”
连阿……乌蒙贵扰乱,她都未下死手。在艾黎看来,这相当明智。作为初来乍到的外来的继任者,她不比乌蒙贵在仙教众人的地位,不杀他轻易就得到了大部分教众的好感,也精准命中了玛索的死穴,救出教主,更似举重若轻。来此许久,无分上下,指点教中弟子,优化补天心决,溯洄凤凰蛊脉,医治种蛊之痛,救下无数年轻的弟子。
艾黎摸不透她是否有如此,又或者她本身只是随性而为。有一点他却清楚,这绝非少主的极限。
容夏良久,摇了摇头。若是她对上此事,面对引起叛乱首脑,恨不能诛之而后快,岂会留他一命。
“你要知道,有时留下一个人的勇气,要甚至于,杀了一个人。”
毕竟,人死之后,一了百了,可若留下面对,却难免后续波折不测。
她敢于如此,不过是完全不惧于乌蒙贵再起波澜。
此言偶闻谢羽,谢羽表示,真是受之有愧。毕竟当时一念,她也只是觉得玛索那姑娘心性不错,随手留她一个活爹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的爹还真是活爹,不配做爹。世事两茫,人生于世,天性就有亲缘羁绊,然而若是有如祝融神农一般也罢,是乌蒙贵,作为女儿的玛索就该学着,并非所有父母之命,都该遵从。盲目而忽略自身心性诉求的追随,要么身死,要么心死。
为世俗,为习性,为亲缘血脉,为入耳风言,而随波逐流,世人短短数十年光阴,若临终之际,才忽觉此一生,竟无所求,无本心,未免遗憾。
修行者修身修心,无大无小,无外无别,唯一点,毋为外物扰。
由此种种,江湖便渐知,仙教曲云一名。
苗地南疆风物,与中原所去甚远,而师姐却平常相待,有时孙飞亮甚至以为,这已非她第一次踏足南疆。
她像师姐,却又不像。
她是师姐,却又不是。
她们于他,都一样的温柔,她们于世,都一样风华无量。
他不知是否是因着藏剑叶晖之故,才使她变化做如今性灵。又或者必要担起这南疆民众之责,使得她不得不如此无懈可击。
可她始终都强大的。
过往为他遮住风风雨雨的师姐,如今要为一教弟子,撑起一片安宁了。
他似乎永远都在遥望着着她。她亦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