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等着，我这就给你有始有终地炒一盘，”胡琼玖道，“你待会可别不敢吃。”

“我有什么不敢的，以前饿的时候什么都吃。”

子衿睫翼微垂，纵使强作笑颜，语声还是不自觉幽邃起来。

胡琼玖又从烟熏火燎的厨房探出头来，扫了她一眼：“又有人欺负你了？”

子衿默然不语，胡琼玖越发觉得就是有人欺负了她，他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很快又恢复如常。

此事早已成了子衿的心病，他也没有多劝，只是道：“你一直站那干嘛，还嫌日头不够大吗？”

“行，那我进屋了，饭菜做好了记得伺候我用膳。”

子衿点点头，语气又变得自然起来，轻飘飘地对胡琼玖道。

“去你的。”胡琼玖笑骂道。

而另一边，晏如正协助着南月在小院附近以符咒布下结界，以免待会交手时伤及无辜百姓。

南月给了晏如一张能收敛气息的符纸，晏如并不通术法，能帮的也有限，于是相比于忙得飞起的南月，她显得格外的气定神闲，甚至还有空听那对兄妹聊天。

听着听着，晏如倏而看向南月，目光灼灼。

南月一个人独挑大梁，本不欲理会她，奈何晏如的目光迟迟不收，他终于在百忙之中给了她一个眼神：“有事？”

“你该不会也是个妖怪吧。”晏如冷不丁道。

南月：“…”

“姑奶奶，你不帮忙，也别添乱好吗？”

南月或多或少也听了一耳朵兄妹俩的对话，当下学以致用，如是称呼晏如道。

“你看啊，人家遮莫是个妖怪，所以以前做饭难吃，”晏如有理有据道，“而你做饭也难吃，所以你也可能是个妖怪，可对？”

南月：“…依你所言，岂非全天下不会做饭的都是妖怪？”

“那怎么能一样，你虽然做得难吃，但每次都有进步，明显是个可塑之才，”晏如继续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可你在外多年，怎么就没有机会锻炼锻炼厨艺呢？”

这些日子二人在外游历，有时不得不露宿山林，晏如本以为南月在外闯荡多年，烤些野味肯定不成问题，却没想到问题大得很，最终两个人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谁。

“我都说过了，”南月冷漠地看着她，“修士是可以辟谷的。”

他接着道：“而你，不能辟谷就算了，也不会术法，不会术法就算了，还给我添乱…依我愚见，你更像是妖怪派来添乱的。”

晏如大吃一惊，看向他道：“遭了，我烦人精的身份藏不住了。”

南月：“…”

“行，你等着，”南月倏而凑上前去，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悠悠道，“道爷我待会再来收了你这个小烦人精。”

对上他幽暗如深潭的双眸，晏如心中忽而一悸。

她旋即一面后仰，一面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又动手动脚。”

“那还不是你先招惹我的。”

南月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嗓音清淡。

他这话倒是句实在话，从出了纳姜以后，或许是怕散德行太过晏如真的不搭理他，南月确实安分了不少，至多是跟晏如扯皮要输的时候，他会来两下昏招。

墙外面还算热闹，墙里面却渐渐凝重起来。

胡琼玖将饭菜做好了，碗筷一一端到了厅堂，而后喊子衿吃饭，子衿便依着计划给他倒酒，然后表面镇定如常实则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本来跟子衿有说有笑地胡琼玖忽然目光一凝，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子衿试探着问出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胡琼玖漂亮的狐狸眼没了神采，愣愣地道：“我是谁？”

子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思索片刻，猜想是这个问题太过宽泛，于是只好换了个问法：“你是妖怪吗？”

胡琼玖仍是呆呆的，重复道：“妖怪，妖怪，妖怪…”

一连两个问题都失利，子衿近乎怀疑南月拿错了东西，这别不是什么“痴呆符水”吧？

她不禁握紧了双拳，半晌又问出一个问题：“你是人吗？”

“不是。”

这一回，胡琼玖回答得很干脆。

符水没有问题，子衿的心却慢慢发沉。

好一会儿，她涩着嗓子继续问：“你在雁城中杀过人吗？”

胡琼玖：“杀过。”

眼下正是快入夏的时节，然而听得这句话的子衿，却感觉到一股凉气自脚底一路传至心尖。

“为什么？”

子衿轻声问，第一遍问完，见胡琼玖毫无反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发出声音，于是问了第二遍。

胡琼玖声音平平：“要修炼，就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