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蓝的天空下有大朵大朵洁白的云朵、阳光穿过云朵让下方的海水变成宝石蓝、让远处的银白色沙滩带上细闪、让低低地来回盘旋于近海和沙滩上空成群的海鸥欢乐地飞舞,还有海湾对岸停泊的船只、低矮的白墙红屋建筑和远处起伏的山峦,一切的一切都美不胜收。
一格小小的车窗充当着一个完美的相框,装载了无数帧美景。
这一刻,车上突然少有人交谈,多数都被这景色美到下意识低声赞叹又立刻噤声,过了几秒才欢呼出来:
“天呐!真的好美!”
“海水像一颗宝石!还是发着光的宝石。”
“哎,你抬头。”
“哇~好美啊!”
……
车厢又很快安静,多数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机或相机记录,就连刚才昏昏欲睡的小朋友都认真地望着窗外,生怕错过一丝美景。
公车开始播报——“阳光浴场,到了,车辆进站中…”
赵漆朝她这边挪了一小步,说:“这一站下车。”
“好。”
张青芒点头,她索性先站起来,这个高度看到的景色还要更美,沙滩上有些游客在喂海鸥,那一片地便引诱到很多海鸥俯冲抢食。
车上几乎所有人都要在这一站下车,车停的一瞬间很多人站起来,张青芒给坐在她里侧的人让路,短暂地靠在男人身上又分开,头顶的发梢轻抵着赵漆胸膛,他嗅到她靠过来的那一阵风,有股淡淡的茉莉香。
她扭头看一眼他,又往侧面跨一步,身后的人潮刚好推着她向前走。
“等会。”赵漆想拉住她,伸出的手挡到旁边人又只得收回来,朝她喊道,“慢点下。”
张青芒听到了,但无奈出不来,只得大声回应他:“噢!”
赵漆见状立刻跟上去,与她隔着两三人。
二层的人几乎全要下去,一堆人堵在楼梯口,有个大哥嘴里喊着:“都别急,都别挤,慢慢儿下。”张青芒心里也暗自祈祷着,她身边围着一圈背着双肩包的游客,大家都紧紧挨在一块,有些人的视线被包阻隔,几乎只要轻轻一推搡,她就得往下栽。
不过好在那大哥一直在说话,下楼梯的人都放缓了步子,张青芒一只手平衡,一只手压着头发,抬脚往下走了一格,她前面的人也背着包,鼓鼓囊囊的,导致她什么都瞧不见,只好弓着身子探头往下看,刚好就这一折腰,她身后的人正好往前顶,张青芒失去重心要往下跌。
那一瞬间,她还来不及惊叫,胳膊就被人稳稳抓住。
“呼~”张青芒打了个寒颤。
“慢点!”与此同时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她被那只手重新拽了上去,那个背包撞到她的人低声同她道歉,其他人也纷纷侧身让出一条缝隙,张青芒被带到那只手跟前。
她看见了,是那只她一上车就盯过的手。
此刻因为带住她整个身体的力又青筋暴起,指尖都掐的有些泛白,张青芒也后知后觉感受到胳膊处的微弱痛感。那只手一直不松,她抬眼看过去,男人的眉头又皱着,有点担忧地望着她。
张青芒又看一眼胳膊,他还不放手。
两人等到最后一个下的楼梯,期间男人一直抓着她胳膊,就像搀扶着80岁老太太一样搀着她,直至完全下车到了平地才放开。
“你没事吧?刚刚怕你再摔倒就没放手。”赵漆问。
“没事,还好你抓住我了。”张青芒甩甩手,那条胳膊麻了。
……
……
刚刚喂鸽子的地方还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这一会工夫天就开始阴了,太阳时不时躲在云后,码头的风吹得头发胡乱飞舞。
赵漆看着天色感觉暴风雪快要来了,他打算再带她去一个地方。
张青芒指着远处红顶建筑,说:“这个建筑好有‘布拉格’风情,我记得这边很多城市也保留了大部分上个世纪的欧式建筑吧。”
赵漆看过去:“对,有很多人称这里为‘海上布拉格’,那个尖尖的教堂顶属于哥特式建筑。”他又转头看了一圈四周,继续道:“这个景区的整体建筑特征都属于维多利亚风格,带着浓郁的欧罗巴风情,你看,那边那个老外就在说这个建筑很欧式,很浪漫。”
张青芒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有个白发蓝眼老爷爷和他老伴在说话,不是英语,她听不懂:“你能听懂吗?他们说的好像法语?还是意大利语?”
赵漆点头:“他们说的是法语,大意是我好像又回到了布拉格,那个我们爱情诞生的地方,还有就是……”
他翻译着突然又不翻译了,张青芒不解,问:“嗯?然后呢?”
赵漆看她一眼,抿唇不语。
越是这样她越好奇,以为别人说什么坏话了,张青芒还特意凑近点,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他还说什么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一点,正经的翻译:
“他说,还有我依然爱你,比过去的每一天每一秒都要更爱你。”
轰~
张青芒五雷轰顶,下意识看过去,那个老爷爷刚好吧唧一口亲在奶奶脸上,奶奶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们两人深情对望着,她立刻回过头,又与身旁的男人对上眼,只不过他们的下意识反应都是互相撇开头。
男人岔开话题,往前走,边说:“这边的确很多城市都保留着欧式建筑,当时……”
他在回她五分钟前问的第二个问题,张青芒想死,她今天犯两回了。
这嘴不该问的全问了。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她一天失两回可太有本事了。
张青芒暗暗宽慰自己,哎,算了,反正萍水相逢,以后不会见的,而且这也没什么嘛!转念一想,可是她不仅没占着上风扳回一局,还更下落了,按照她本来的性格,刚才应该完全接得住的,怎么偏偏今天就……
她懊恼得要命,完全没抬眼看人。
赵漆看她一直垂着头,完全不似刚才与他攀谈雀跃兴奋的模样,一时觉得好笑,明明是她自己要问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他故意提高音量问她:
“你听懂了吗?”
“嗯嗯。”张青芒一顿,抬头看着他点头,其实她刚才什么都没听。
明明没听,又骗他,还偏偏要特意盯着他眼睛回答。
男人意味深长地噢一声,又说:
“那去那边吧。”
——
等他们第三次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天几乎全阴了,风更猛烈,远处的海上飘着一些黑雾一样的东西,隐约有风雨欲来。
张青芒开始担心不会真的要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