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手,微叹气,小声地喊人:“赵漆,我的杯子破了。”
赵漆虽然背对着,但一直关注着张青芒那里的举动,在听到她叹气后果然就听到她再次呼唤自己。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又克制住,走到她旁边来,看她垂丧着头,凄凄地搓着手里掉落的泥粒。
“怎么破了?”赵漆弯腰拿起来,整体看了一眼。
洞不大,修补一下或者重新贴一小块在外边就行,他刚刚仔细观察了,发现她竟然真的捏的挺好的,掌握了大致技巧只差速度,但两个小时是肯定够了。
张青芒生无可恋地抬头,说:“赵漆,这个是不是要重捏?”
她软软地盯着自己,嘴无意识地微嘟,脸颊因为坐在空调下直吹的缘故,白里透红,像颗水蜜桃。
赵漆眼神躲了下,又看她,说:“对,要重捏。”
他说谎了,他想留下她。
张青芒趴倒在桌子上,也不顾衣服是不是会沾到泥了,她好累。
那边的客人说她们画完了,赵漆克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走过去,跟她们正常交代取货时间、结账、再送客。
他站在门口回头,发现张青芒还趴在桌上,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桌上画圈。
赵漆静静看着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他有坑客的嫌疑,要是被发现了对他的店来说是灭顶之灾,可是他今天就没打算收她的钱,所以这也算不上欺骗消费者吧。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要留住什么的想法了,当然以前什么也没留住过,那他今天短暂的留一留她行吗,真的很短,只有半天了。
赵漆努力地宽慰自己,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应该这样。
他提步过去,欲和她说。
张青芒摊了一会,恢复点元气,看着手边破了洞的杯子,伸出手迅速捏成一团。
前面传来一声惊呼,她抬起头看到赵漆正朝她走来,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张青芒问:“怎么了?”
“没事。”赵漆摇摇头,同时心里有些庆幸。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预备歇会再重新开干。
赵漆在整理桌面,她凑过去,看见那对母子画的盘子,都超级精美,忍不住感叹一句:“怎么会有人的手这么巧,这枝梅花真的栩栩如生,雪地里的鹿都这么灵动,难怪小朋友画的也那么好看,这是不是有一定遗传的?”
他把颜料整理归位,也看一眼那两只盘子,说:“不一定,大部分人都是后天学的,有天赋的自然也没那么容易遗传,像这种更多的是从小家庭氛围的影响。”
张青芒:“噢。”
他又将桌面用湿抹布擦一遍。
张青芒不再看他,坐回去捏杯子,这一次重头再来她得心应手许多。
温度渐渐暖和起来,外面街上的人多起来,很快,第二波预约做陶艺的客人来了,时不时进店参观、购买的人也多起来,赵漆忙得不可开交。因为这一批客人做的也是手捏,有购买的客人问价,他得看一眼回答,有结账的,他就得起身,做手捏的就得被落下几分钟等他。
张青芒想帮忙,却帮不上,才知道他真的急需招一个帮手。
有些客人也会跟她搭话。
赵漆没时间看着的时候,她就停下手里的东西帮他看一会人。
“你好,这个多少钱。”
她会说:“抱歉,我不是老板,他…”
赵漆就会在身后给出价格。
次数多了,他也好奇,那些客人怎么会问她,一般埋头坐在那里捏东西的从没被认成过老板。
等手边的客人大概掌握初步技巧后,赵漆在背后偷偷观察,发现每次进客人之后,张青芒会回头看自己一眼,他要是在那之前背过身,她就会一直盯着进来的人,如果他有空,她就低头做自己的。
他心中一震,原来她在帮自己看店。
——
这样断断续续的,张青芒的泥一直没捏好。
再过一会,赵漆似是教会了那些做手捏的客人,他不再一直坐在那里,她便也不再管,专心做自己的。
赵漆总忍不住盯着她看,自从发现她在帮自己看店之后,他心中一直有股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带着一点点酸涩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开心地唤自己:“赵漆,你看,我现在捏的好多了吧。”
他蹲下来看,不敢直视她,说:“嗯,这次捏得很好。”
店里静悄悄的,这会没有人进来,身后的客人也很安静,赵漆迅速地看她一眼准备站起来。
她还要更快,扯住他的手又松开,说:“就这样?没了?”
她声音带着点狡黠和揶揄的感觉。
他还来不及思考她怎么突然拉自己手,就看到门口玻璃上倒映出来的两人的脸了。
它刚才折射了一切。
赵漆错愕,没起身。
张青芒看了眼他,他没说话、没抬头,眼睛一直盯着泥,就是耳朵稍稍有点红。
她心里有点数了,刚才也是故意拉的他手。
既然如此,那她可要和他提留在这里上班的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