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这才多久不见,大姑娘出落得越发好了!”莫大娘子拉着绾容的手,上下打量着,只是那种看人的眼神让人有些不舒服。
“大嫂,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你明天才来。”林夫人不动声色地把莫大娘子的手从绾容的手里拉过来,“走,咱们去屋里喝茶。”
“这话说的,娘亲舅大,姑娘们的事,当舅舅舅妈的哪有不放在心上的,老爷念叨好几天了,让我早点过来看能帮上什么忙,咱们至亲总不能落在宾客后头到吧。”
“让哥哥嫂嫂费心了。”
“见外了不是。”
“大嫂精神看着可真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咱们家姑娘的好日子,我打心眼儿里高兴,你看我这头面首饰,还有这衣裳,可都是特意新置办的。我是妹妹的娘家人,得给妹妹争脸。”莫大娘子停住脚,手拂着鬓角,露出她手腕上的金手镯。
林夫人只觉得好笑,娘家这个嫂嫂到苏州首富家里来显摆阔气,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而且更巧的是,前几天她在金楼见过这个手镯,说是镯子陈旧,色泽不好了,客户拿过来炸一炸。
林夫人只说了一句挺好,而后看向莫大娘子身后的女孩,女孩穿着浅藕荷的衣衫,同色裙子,只是颜色深些,头上插着一支雕成兰花的珠钗,薄施粉黛,清丽可人。
“这是思含吧?好几年没见了。”林夫人说。
“姑妈万福!”莫大娘子身后的一个女孩给林夫人行礼,又面向绾容,“姐姐好。”
“是思含,我把她带出来见见世面,这孩子胆子小,又不爱说话,见了外人就脸红,总这样也不行啊,左右自己的姑妈家不怕让你们笑话,我就带着一起来了。”
“女孩大了,咱们免不得为她们多想着,你家的孩子还多些,更要操心。下午在园子里有个茶会,年轻人多,让她们放松些,玩一玩。”
“是这话呢,就得多看看多学学,总窝在那个小院子里,守着个闷葫芦似的姨娘能有什么长进,以后就得像你绾容姐姐这样,落落大方,知书识礼,这才是大家闺秀。”
听她说得不像样子,林夫人一阵心烦,连带着看思含也不顺眼了。
“舅妈,您和母亲去屋里喝喝茶歇一会儿,我去潇月那看看她的衣服试得怎么样了,思含妹妹可愿跟我一起去?”绾容说。
思含没有说话,抬头看着莫大娘子。
“想去就去吧。这孩子,连个囫囵话也不会说。”莫大娘子说完,转身走了。
粉墙黛瓦,花枝扶疏,芭蕉临窗,竹影照壁,两个妙龄女孩并肩走着,说是并肩,可思含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后于绾容半步。
“姐姐,母亲说话一根筋,你莫往心里去,思含是小花小草,永远比不得姐姐的兰心玉质,母亲的话让姐姐心里不舒服了,我待她向你陪个不是。”说着,思含双手交叠给绾容行礼。
绾容扶起思含,声音柔和,“与你何干,况且我也并不在意,否则就不喊你一同过来了。”
“妹妹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思含笨拙,也不会些什么,只是描些花样做做手工罢了。姨娘身体不好,每次大夫来时我就学学药膳。再没旁的了。”
“已经很好了,一看妹妹就细心又有耐性,这衣服上的花可是自己绣的?”
“嗯”思含点了点头。
“手艺真好,这花像真的一样。”绾容又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花?我好像没见过。”
“这是风铃草,姨娘画的样子,她说她小时候家乡很常见,一簇一簇的,风吹过时,花随之起舞。”
“在这世上,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
“谢谢姐姐!”思含忽然说道。
“怎么了?”绾容不解地问。
“若非姐姐把我叫出来,我还没发现春风是这样暖,花是这般香。”
“莫府的花园也不少这些吧。”
“不一样的。”思含声音细细地说。
绾容忽然懂了,“以后......”她想说以后常来玩,可话到嘴边停住了,“总还会有机会的。”
思含是莫府庶女,莫大娘子一贯强势,思含也没什么可走动的亲戚。林家跟莫家一向客气而疏离,何况,绾容受的教育,也不愿意和别人家的姨娘庶女往来亲密,别人家的尚可宽待几分,莫家的,她只想远离。
高墙外,不知哪家孩童放起了纸鸢,艳丽的燕子在碧蓝的天空下分外显眼,上下飘飞,起起浮浮。不管纸鸢怎么用力地飞,永远都不能像鸟儿翱翔,像云朵飘散,尽管看不见,但那根牵着它的线,决定着它起落的命运,不得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