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脚赤着踩过,压下一片。
随即,来人跪在屋内的唯一一张大床旁,伸出手来,轻贴床榻上熟睡人的面庞。
“父亲,您又消瘦了很多……再这样长睡不醒,可就真的要……”
“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那个私生子,哦……不该这么叫他,应该叫……表弟才对……”
躺在床铺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回应,十分消瘦。
屋外发出轻响,伊沃机警地抬起头,出声道:“谁?”
屋外的人似乎惊恐至极,脚步声又乱又急,让伊沃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快速起身,推开房门,只在幽暗的走廊尽头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衣角。
“莫甘娜……”
伊沃紧皱的眉头没有半点放松,他一路赶往楼下的台阶处,浅蓝色长发的青年背对着楼梯笔直地立在原地。
他喊到:“梅林,你究竟在干什么!”
梅林转过身,目光中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如您所见,守在这里。”
“我是怎么交代的?”
“没有你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我刚刚看到了莫甘娜,是莫甘娜!我可是说过了,尤其是她!”
“我的哥哥,别这么生气。”
一道人影从门口走来,班宁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
“人是我让梅林放进来的。”
“你?”
伊沃瞪大双眼,胸口中涌动的怒火不知该往哪里放。
“你疯了……如果莫甘娜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伊沃嗫嚅着,却根本答不上来。
“她知道了又会怎么样,根本不影响。”
班宁继续笑着,越走越近,与他面对面,“根本不影响你命令她——她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是吗?”
伊沃捏紧拳头垂下脸不说话了。
白发青年挑起眉毛,“怎么,难道你还惦记着你那点没有必要的羞耻心、道德感?”
“可别让我发笑了,我亲爱的哥哥,你没有赶我走是为了什么?”
他白色的瞳孔总是习惯性微微眯着。
“不就是为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你看看我的这双眼睛。”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私下里对我说的:‘好恶心,像一团腐烂在水里的棉花。’”
“我当时可是哭得十分伤心呢……哦,之后我和‘父亲’说了这件事,我记得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找我说话。这是为什么呢?”
“……够了。”
伊沃依旧赤着脚,已经入秋的天气让离开地毯的地面十分寒冷,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双脚正变得僵硬疼痛。
“那些都请让它过去,我现在希望的只有一件事——”
他抬起脸来,心中的渴望战胜了与眼前恶魔对视的恐惧,说到:
“让我们的父亲,醒过来。”
班宁眼中红光流转一瞬,总算是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人的表情,失去了戏弄的兴趣,他发出一声轻嗤,毫不在意地说到:
“当然、当然,如果他能够变成魅的话……”
在一间房间内,莫甘娜紧紧贴着房门,那几人的对话模模糊糊地传进她的耳朵里,仿佛遥远得在天边。
此刻她的心跳依旧急剧着,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
她伸手按上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又吐出。
没有作用。
“疯了……伯爵大人他一定是疯了……”
“怎么能够产生这种想法。”
心脏的跳动渐渐在一种弥漫上来的悲痛中平息下来。
她扪心自问,就像那个奇怪的青年所说的,在知道这一切后她是否还会选择跟随并执行伯爵的命令。
会,依旧会,永远都会……
但是……
屋外又传来声响:
“不过,你现在需要担心的可不是什么莫甘娜、莫迪娜,那些圣光骑士团的人已经发现这里了,你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
“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个副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有责任,是谁要求我做出把他转化为魅的?”
“哦……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难道是我?我可从来没有做任何事情,在众、人、面、前……”
“你……”
屋外传来拳脚交加的声音,莫甘娜心慌意乱,没有再听,她推开窗,看到了遥遥在树林深处,一丛丛举着火把的小点倒影在湖面上,正向着这里赶来。
莫甘娜心头回荡着刚刚未想完的话:
但是,终于伯爵之前,她还想再保留一部分的自己……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一咬牙,从窗户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