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唤来人群后立着的一个丫鬟:“你且去伺候郎君更衣梳洗,待收拾妥当了再引去见客。”
那丫鬟垂首应下,声如黄莺出谷:“双儿谨遵吩咐。”
唐云帆本欲推辞,闻听此言抬眼落在双儿脸上,唇红齿白眼似秋波,相貌竟与明霜妹妹有几分相似,任由她撑起油纸伞,引着他去往东院。
哄走帆哥儿,王夫人使了个眼色,刘妈妈心领神会,扯开腰间汗巾子捂住明霜嘴巴,赵婆子使出平时花房做活的力道,合力擒住双臂,使她浑身不得动弹。
银枝金翘本欲阻拦,小厮们蜂拥而上,将两人按跪在地上,强行堵住嘴。
王夫人眼神中满是怨恨,如淬了毒了利箭,压低声音说道:“丧门星,大郎新丧你就不知廉耻勾引小叔,早知今日就不该让你进门,赶去花坊做个窑姐儿,正合了你这狐媚作态。”
明霜极力摇头,发出的辩解声皆唤作含糊不清的呜咽。
王夫人懒得再听,命两个老妪将她压进西厢。
明霜跌落在地,爬起身奔至门前已然迟了,铜锁落下。
顾不上鬓间青丝凌乱,明霜竭力拍打着门窗:“母亲误会了,我没有纠缠二弟,快放我出去。”
门外,王夫人朗声道:“大少奶奶与治哥儿伉俪情深,我这做母亲也不好阻拦,等我禀明侯爷,便同意大少奶奶绞了头发去家庙做姑子。”
她就剩帆哥儿这一个命根子,再由着这狐媚子在他面前晃悠,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端,就算舍了这身命,也要赶她出府。
“刘妈妈!”王夫人吩咐道,“大少奶奶自请斋戒三日,为大郎君祈福,你安排下去,任何人不得踏入明月阁,免得打扰大少奶奶清修。”
明霜怔怔地立在原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若祖父泉下有知,观她如今处境,在侯府如履薄冰,可会后悔当日舍了性命,将她托付给这等背信弃义的人家?
半盏茶的功夫,院外一干人等撤了个干净。
西厢房年久失修,堆积着沾满灰尘的杂物,明霜哭哑了嗓子,泪眼朦胧,佝偻着瘦弱的身躯蜷缩在一隅干净地界。
也不知银枝和金翘被带到何处。
侯府浣洗房,丫鬟婆子的换洗衣衫堆积如山。
在管事的辱骂鞭打下,金翘银枝停下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今日要浆洗完这些衣衫。
趁着管事妈妈吃茶的间隙,金翘抹着泪,声声啜泣:“都怪帆郎君,咱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他非要整出这些幺蛾子,害得姑娘要去做姑子。”
银枝也慌了神,强装镇定:“不会的,侯爷与老太爷是多年挚交,断然不会同意的。”
大庆朝对要出家的姑子极为严苛,凡有意着,仗三十;仍有意者,仗五十;二刑皆受生还着,苦修三载方可受予度牒。
王夫人咬死姑娘自请出家,是要赶尽杀绝。
是夜,雨方停歇狂风不止,微弱烛光忽隐忽现,哐当一声脆响,蜡烛熄灭屋内陷入黑暗。
明霜正伏趴在案几休憩,突被惊醒,而后重燃火烛,定眼一瞧竟是金翘重装的那扇木窗,许是年头长久不曾修缮,冷风袭来承受不住。
天助我也!明霜杏眸倏地明亮起来,正欲起身转瞬又坐回椅凳。
“不乐意见我?”谢钊单手撑着窗柩跃入厢房。
明霜将头埋进腕臂间装死。
谢钊面色阴沉,态度急转直下:“抬起头,不要逼我......惩罚你。”
明霜脸色煞白,泪水直流,不一会儿,狭□□辄的厢房响起猫儿似的呜咽声。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她都已经嫁人了,究竟又怎么招惹上了他们。
唐云帆如此,谢钊亦是如此,是要逼死她不成。
大不了,她受下八十仗去做姑子,也当是一了百了,断了这些人的念想。
明霜陷入无边苦楚,猛地抬首,鸦羽似的长睫上还挂着泪珠,檀口轻启正欲说个清楚。
但见谢钊一身玄色锦袍正坐在对面,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刀刃上血色淋漓,滴答声宛若催命的鼓点,重重敲在心尖。
明霜顷刻泄了气。
谢钊瞥了她一眼,语带讽刺:“这就怕了。”
明霜双眸紧闭微微侧首,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钊见她颈间红痕未褪,拧着眉:“谁要杀你,我来同卿卿做个交易!”
明霜蓦地睁开眼睛,神态懵懂,谢钊怎知她闺阁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