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华原想今夜邀明霜同住,话抵至嘴边又换种说辞:“今日之事是我招待不周,待大理寺查明真相后,自会给姐姐一个说法。”
明霜沉默不语,犹豫着是否要将心中怀疑言明。
岂料谢钊懒洋洋地开了口,言语间似裹着蜜的刀子透着机锋:“瞧奚娘子魂不守舍的模样,难不成认识教唆行凶的老婆子?”
一时间,四周寂然无声,柳枝在风中摇曳的声响都听得真切。
几道审视目光落在明霜身上,她浑然不顾,兀自盯着谢钊,分明是他救下自己,但话里话外又将她攀扯进去,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明霜扯了个慌:“时辰不早了,迟迟不见侯府奴仆来寻,念及回府之事,心生忧虑罢了。”
小骗子。
分明听到那老婆子的衣着打扮顷刻失了魂,事已至此还要为其遮掩。
谢钊嗤笑一声,再无他言。
康华挽起明霜胳膊,亲密地贴着:“姐姐可与我同乘呀。”
话音刚落,常嬷嬷出声阻拦:“长公主殿下今夜在皇庄设宴,特邀郡主一聚。”
康华心生好奇,嬷嬷向来不喜她与姑婆接触,怎地突然改变了主意:“那明霜姐姐如何回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常嬷嬷目光锐利如鹰隼,盯得明霜心慌,到底是宫里的嬷嬷,只言片语便咂摸出不对劲。
明霜使着巧劲与康华郡主拉开距离:“宝华寺山脚处有车行,我去雇一辆即可。”
“那怎么行!”康华极不赞同,思来想去打起某人主意,“不如让谢大人送姐姐回去?”
明霜朱唇微启又合,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郡主怎地这会儿忘记了她与谢钊的孽缘:“不必麻烦了,我再等等侯府的奴仆,说不定正在路上呢。”等人都走尽了,她再走也不迟。
谢钊轻抬眼皮:“奚娘子怕我再抢你一回?”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霜偏过脸去,唇边抿出个冷淡的弧度,浑似个木头桩子,半点不想搭理。
“常嬷嬷,你带郡主先行离开,我有些案件细节要过问奚娘子!”谢钊动了怒,真是没心肝的女人,从头到尾未曾信他分毫。
明霜眼睫轻颤,咬着唇低垂额首,袖口不觉间攥得皱如枯荷。
常嬷嬷附在郡主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康华担心地瞧了明霜几眼,对着谢钊喊道:“你要记得自己还有个娃娃亲,别乱打旁人主意!”
康华郡主一行人身影远去,谢钊乜斜着眼道:“跟我来。”
明霜认命跟上,待行至马车前,谢钊立在一旁伸出手臂,她抿了抿唇,轻提裙裾,扶着他的小臂登上马车。
厢帘垂落刹那,芙蓉面映着斜晖,挺而翘的鼻梁渡上金光,秀气鼻头浸着淡粉,可怜劲儿的惹人怜爱。
谢钊眼瞳深深,跟着进入车厢。
车内空间极为宽敞,底下铺着深色兽皮毛毡,贴近厢壁堆着织金云锦的坐垫,檀木案几上白釉茶具时新果子一应俱全,四角悬挂镂空香囊吐出缕缕清香,马蹄声起窗棂外铜铃作响。
两人同乘,明霜乖巧地坐在一隅角落,先开口道:“今日多谢郎君帮忙解困。”
谢钊兀自斟茶,没正眼看她:“怎么逃出去的?”
明霜愣怔几息转瞬恢复平静:“西边窗户开着,我以为郎君也是打那过的。”
谢钊将冒着热气的茶盏置于她面前,稍带揶揄:“照此说来,我该收你一杯敬师茶。”
明霜抬眸认真打量他半晌,双手执杯,目光垦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谢大人不嫌弃......”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谢钊额角青筋虬起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把你那破杯子给我放下!”
“哦。”明霜规矩学的极好,放下杯盏的声响微不可查,安静地杵在原地,眼观鼻,鼻关心,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瞧她这副家雀儿似的模样,谢钊顶了顶后槽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伸手欲将人拉至怀中给个教训,甫刚触及她的手臂,耳畔传来“嘶”地一声。
但见她娥眉微蹙,杏眼中荡起迷蒙雾气。四目相对,明霜怯生生地缩着窄肩,手臂暗暗向后撤。
滚烫掌心攥着皓腕不松,一截耦臂自衣袖处滑出,欺霜赛雪的娇嫩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
谢钊眼眸深沉如墨:“谁弄的?”
见他误会,明霜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