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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胰岛素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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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说杨谦每次注射后都会喊妈咪。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垃圾车鸣笛刺破晨曦。

晨雾像发馊的纱布缠在街角,医用橡胶焚烧的焦臭味混着晨雾漫过来,杨晟把偷来的荧光绿马甲又裹紧了些。

生锈的垃圾箱渗出暗红液体,在水泥地上蜿蜒成血溪的模样。他攥着扫帚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威士忌醒神有点喝多了的后遗症。

粉碎机的轰鸣声里突然夹杂着电子针头的爆裂声。

“周三冷链箱……”他默念着叶观澜给他的信息,扫帚柄精准勾住货车钥匙扣。

3号车厢门打开的瞬间,冷雾扑面而来,二十支胰岛素笔整齐列队般躺在冰棺里。针头保护套集体向□□斜的异常,像母亲教他跳华尔兹时强调的“永远先出左脚”。

乳胶手套拂过冷凝水,指尖突然停在某个刻度盘上。35单位的数字边缘有指甲划痕,倒过来看竟是“23”——母亲忌日的诅咒数字。

“后生仔!”

潮州话的呵斥在背后炸响,杨晟正用微型激光笔切开冷链箱夹层。

防护服袖口滑落的GUCCI手链在雾里泛着冷光,和他在母亲梳妆台见过的那条一模一样。

“阿婶,借过。”

他佯装踉跄撞翻垃圾箱,血浆袋在脚下炸成烟花,将带编码的针管藏进排水沟盖板缝隙。起身时瞥见对方防护服左胸绣着褪色的「岚」字,像是被反复拆线的旧工牌痕迹。

手机在裤袋震动。叶观澜发来的监控截图里,戴口罩的护士正将白蝴蝶兰转向23度。

他突然想起太平山祖宅佛龛后,母亲抱着白孔雀羽毛掸子说:“蝴蝶兰要向着东南角,那里有……”

粉碎机突然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杨晟抬头,看见流浪猫叼着针管窜上墙头,琥珀色瞳孔映出冷链车右后轮沾着的红珊瑚泥——那是杨启燊游艇会码头特有的颜色。

指尖残留的苦杏仁味突然刺入鼻腔。退休法医老陈的话在耳边回响:你老豆后颈的针孔,闻起来像杏仁开花。

冷链车碾过巷口积水,早间新闻正从肠粉摊传来:“澳门截获的医疗废料中发现上世纪九十年代药品……”

蒸汽在生锈的管道间嘶鸣,杨晟就着冷凝水抹了把脸,暗红血渍混着镇静剂在他掌心蜿蜒。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叶观澜的声音裹着键盘敲击声传来:“诊所对面有家祥记茶餐厅。”

“你怎么知道我饿到能吞下一头牛?”杨晟甩着手上的血珠,故意把湿漉漉的刘海撩到额前。

听筒里传来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他能想象那人此刻正用手指顶着近视眼镜的模样。

“你今早顺走的叉烧包包装纸,”叶观澜停顿半秒,“还有偷喝的威士忌。”

杨晟噗嗤笑出声,手肘撞得铁皮垃圾箱哐当响:“叶老板这张嘴开过光啦?”他忽然瞥见巷口闪过穿防护服的人影,声音却依旧轻快:“不如再算算我接下来该往哪逃?”

听筒里传来保险箱转盘的咔嗒声。“十一点钟方向消防梯,”叶观澜也压低嗓音,“镇静剂浓度代码C35,对应游艇会经纬度坐标。”

杨晟翻过铁丝网的时候,听见那人补了句:“记得点冻柠茶少甜。”

深水涉·周记冰室

空调冷凝水砸在生锈的遮雨棚上,晨光像把沾了咖啡渍的刀,刨开诊所对面的茶餐厅玻璃。

杨晟盯着表盘上跳动的秒针,九点十三分,深水埗福荣街的「周记冰室」飘出炼奶甜香。

叶观澜的信息投影在雾气氤氲的杯壁:「林绮岚曾任港大医学院舞蹈治疗课助教,1985级护士班合照第三排左起第七人。」

他缩在卡座最深处,后颈贴着起球的仿皮椅背,起球的窗帘布料蹭过后劲,让他想起母亲织到一半就烧毁的羊毛围巾。

冻柠茶的冰块在杯壁撞出细响,他第三次搅动吸管。三块未化的方冰诡异地拼成“23”,水珠正顺着这个数字往下淌。

橱窗外闪过穿护士服的身影,他猛地坐直,膝盖撞上桌板。

穿护士服的女人推开了茶餐厅玻璃门,医用口罩遮不住眼尾那颗朱砂痣,食指在收银台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杨晟瞳孔骤缩,这……这是小时候母亲教他的摩尔斯电码求救暗号。

“你嘅奶茶。”侍应生甩下陶瓷杯,杯底与玻璃台面碰撞的脆响让他眼皮一跳。

杯垫边缘渗出褐渍,翻过来是半张泛黄的照片——年轻女子踮着芭蕾舞鞋的足尖,脖颈仰成天鹅垂死的弧度。

水渍恰好漫过胸牌,只剩“岚助教”三个字。

杨晟的拇指按在照片边缘,忽然听见冰块碎裂声。

诊所二楼的百叶窗哗啦掀起,戴口罩的护士正给窗台的白蝴蝶兰浇水。那花盆是青花瓷的,和他母亲书房里摔碎的那只一模一样。

护士忽然转头,隔着四十米距离与他对视。

杨晟后颈寒毛竖起的瞬间,对方举起左手比出“三”的手势,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晨光里炸开星芒。

等他撞翻椅子冲出去时,防火巷只剩翻飞的白色衣角,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广藿香。

“先生找阿雪啊?”卖鸡蛋仔的阿婆突然开口,铁勺在模具上敲出当当响,“她今早辞职啦,说要去澳门照顾病重的契爷。”

突如其来的火焰瞬间照亮,将诊所的门牌幻化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十字形状。

杨晟冲出巷子,对面燃烧的诊所招牌轰然坠落,焦糊味中飘来一丝铃兰香气。他猛然回头,看见戴口罩的护士站在街角消防栓旁,双手比划着天鹅展翅的谢幕礼。

叶观澜的电话穿透爆炸余声,杨晟边走便按了接听:“杨谦16年7月23日注射过纳洛酮。”

杨晟看着对面被大火吞噬的私人诊所,手中攥着那支35单位的胰岛素笔,游艇会急救箱的银色密码锁突然在记忆中弹开——那里常年备着的解毒剂。

诊所火焰在橱窗倒影中扭曲成母亲坠海那夜的浪涌,咸涩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正顺着撕裂的虎口渗进嘴角。

橱窗电视突然爆出新闻快讯:“今日凌晨深水埗发生煤气爆炸,五死十二伤,明德诊所全面焚毁……”

画面里消防员拖出的焦尸手腕上,晃着半截没烧化的GUCCI手链。而刚才的卡座上面旧风扇在头顶嗡嗡转着,将护士留下的字条吹落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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