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氤氲的温泉池中,白暮雪背对着谢长宴坐在池边,如瀑银发被水汽浸湿,蜿蜒贴在瓷白的背脊上。水面堪堪没过他的腰际,蒸腾的热气中隐约可见背上几道狰狞的旧伤疤。
“师尊,弟子冒犯了。”
谢长宴跪坐在池中,手中丝帕浸了药浴的热水,小心翼翼地贴上那片肌肤。他的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碎什么易碎的珍宝。药香混合着温泉特有的硫磺味在两人之间萦绕,白暮雪微微前倾的身体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影子。
“旧伤无碍,不必如此谨慎。”白暮雪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长宴没有答话,指腹隔着丝帕缓缓描摹那些早已愈合的伤痕。这些伤他最熟悉不过——左肩那道是七年前为护他被魔修所伤;腰间那道是五年前秘境坍塌时留下的;还有脊背正中那道几乎贯穿整个背部的剑痕,是三年前......
他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在白暮雪右侧肩胛骨下方,一道陌生的暗紫色纹路正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细看竟是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在雾气中泛着不祥的光泽。
“什么时候中的咒?!”谢长宴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指不受控制地扣住了那道伤痕。
白暮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向前倾身,试图挣脱弟子的钳制:“旧伤而已。”
“这是幽冥海的诅咒纹!”谢长宴一把扳过师尊的肩膀,强迫他转身面对自己。水花四溅中,他看清了白暮雪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什么时候的事?”
温泉的热气模糊了白暮雪的眉眼,却遮不住他苍白的唇色。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谢长宴紧扣着他肩膀的手上。
“...你被审的时候。”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白暮雪偏过头,银发垂落遮住了半边面容。谢长宴却如遭雷击,三日前戒律堂的场景在脑海中闪回——他被指控私通魔修,十二道锁魂钉穿骨而过,是白暮雪硬闯戒律堂将他带出......
“他们对你用刑了?”谢长宴的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那群老东西竟敢——”
“是我自愿的。”白暮雪终于转回脸,琉璃般的眸子直视着他,“以一道诅咒换你性命,很划算。”
水雾中,谢长宴看清了师尊眼底的疲惫。那些平日里被冷峻掩盖的脆弱此刻无所遁形,细密的咒文从肩胛蔓延至锁骨,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划算?”谢长宴突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师尊总是这样,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他猛地将白暮雪拉近,两人鼻尖几乎相触,“那我算什么?永远需要你保护的累赘?”
温泉的热度似乎突然升高,白暮雪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试图后退,却被谢长宴牢牢禁锢在双臂之间。
“放手。”白暮雪的声音冷了下来。
谢长宴却恍若未闻,手指抚上那道诅咒纹:“这是什么咒?”
“无关紧要的小咒。”
“师尊!”谢长宴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石室中回荡,“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水波荡漾,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白暮雪静默片刻,突然抬手,沾水的手指点在谢长宴赤裸的胸口。冰凉触感让谢长宴浑身一颤,低头看去,师尊修长的手指正以水为墨,在他心口勾画繁复的符文。
“同命契。”白暮雪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既然你执意要知道......”
谢长宴瞳孔骤缩。同命契——上古禁术,将两人性命相连,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