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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计划,他早该和带着队伍一道逃出去了。
啧,那帮不省心的家伙,没了他的带领,就是一盘散沙。
说定了被村民搬出去后,就鸣枪为令,撞开城门出去呢?
身体都躺成僵尸了,斯图尔特也没有听到代表成功的三声信号枪。
这帮不省心的,在外面磨蹭什么呢?
没想到,信号枪没等来,塔外倒是传来了一阵极其凌乱嘈杂的枪声,犹如砸在帆布篷上的冰雹珠子,噼啪乱响。不过也没响过几秒,就又沉寂了下去。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在窗外,将寂静撕得粉碎,紧接着,有过分明亮的火光猛然亮起,晃动的红光透过斯图尔特的眼皮,将视野都映成了亮红色。
该死!不会吧…斯图尔特忽然想到了一个概率极低的可能性。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了!斯图尔特伸出有些麻掉的手指,撑住身下的石板,跳了起来。
“咚!”门扇大开的巨响振得斯图尔特一哆嗦。他立定扭头,瞳孔骤然缩小,双手胡乱摆出几个八卦掌的架势,看到乌泱泱的人影蜂拥而入。
“复……复活了!”
村民举着火把看见站立的他,顿时集体后退了三尺。3秒后他们哇哇大叫起来,炸开了锅似的,沸反盈天。
“他没死!复活了!当年的恶魔查奥斯就是这样!”
“怎么可能?查奥斯是红眼睛!他眼睛不是红的?”
“第二个查奥斯?”
“绝不能让他活着!”
斯图尔特听得那些喊叫声中,零星地夹着一些什么恶魔,眼睛,神,罪还是什么的单词……但是连起来,他又听不懂了。
他从门洞里往外面一瞧,见得火光烈烈燃烧,封死了神道,双腿忽地发软。那种不太好的预感一下子指向现实。
一帮饭桶!连个装死都装不明白,还真把性命丢了!
这怪得了谁?他们的失败肯定在于没有执行他的话。他的话可从来没错过!他们哪里有那样的应变能力?反而害得自己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丧了性命!
“诛灭外来者!”台下有人高喊一声,面面相觑的村民们,视线“咔”得投回斯图尔特的身上。
“冷静!”斯图尔特双手托天,一番话磕磕绊绊但掷地有声,“误会!误会!乡亲们,我和他们,早就不是一帮的了!我从来没想过和乡亲们起冲突!这是误会!”
“你胡说!那些外来者……都听你的!他们杀了我们好多人!”村民的声音很大,嗓音却又干又白,嗯,证明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
斯图尔特又伸长一段手臂,脚跟立稳好似那扛起天的巨人。
“乡亲们,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为什么他们在外面,而我的尸体留在这里,又像现在一样复活?因为他们背叛了我呀!我一向的主张,就是与乡亲们在一起,换些吃食,从未有任何血腥的想法!”
村民们搔头弄耳,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上前来。斯图尔特大喜过望,乡民果然见识浅薄。只要他咬死了众叛亲离这一点,说不定能混入这个村子,全身而退应当不成问题。
果不其然,村民开始畏畏缩缩地、试探着伸出火把。火光照到他的小臂上,人群又惊叫出声。
“不要信他!他的手臂上有印记!!!”
“他是个查奥斯信徒。”
“哈?”斯图尔特扬起眉头,不懂得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而人群再次喧吵起来,再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献祭邪教徒,祈请我神福泽护佑!”不知哪个角落里有人先喊。
“献祭!”“献祭!”“献祭!”
台下的声音统一了起来。
“献祭!”“献祭!”“献祭!”
声音愈发鼎沸。突然人群中自动闪出一条道,但见一人,不,不止一个人,脚步声交错着。呼和声分为了两半,整齐有序地分列两旁,围成一条笔直的甬道,甬道尽头迎面走来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一个佝偻着,一个腰上拴着红腰带,胸前飘着雪亮亮的汗巾。
人群顿时嘈杂如煮沸的海洋,那些杂音如同无数的龌龊的嘲笑声,惹得斯图尔特恼怒,他本就发懵的头脑瞬间被烦躁裹挟。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们都杀了我那么多人,还要赶尽杀绝么?
贵客?我看哪里是什么贵客?分明是把我们当作肥羊来宰!
欺人太甚,如果这还不发作,天下哪里还有公道良善可言?
斯图尔特又气又恼。他的眼眶里轻飘飘的,蒙着与杂音同样形状的、滚烫的热气,额头却变得极为沉重。困扰、语言、情绪化的痛觉附着在骨骼上,驱动着他做出一个行动,一个夸张的,足以伸展开骨骼的行动,免去烦恼、不甘与眼所见的恶的杂质。
他握住腰后的枪筒,忽然高高地举起来,像是裁判手里示警的信号枪。
“砰!”
枪弹炸开的瞬间,他的枪筒坠下一尺高,吵闹的教堂顿时鸦雀无声。
刚进入教堂的老村长应声倒在了地上,粘稠的血液迅速从他佝偻的身下四散缓缓溢开,如同在地板上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血莲花。
雷声打在玻璃长窗之外,斯图尔特看看枪口飘起的白烟,又看看台下跪在血迹上嚎啕的年轻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