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忧皱起眉头。
谢绥走到她身侧,凑近她耳畔,轻声道:“曜灵,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想相信我?”
他说话的调子总像在唱歌,仿佛好天气里温温吞吞涉过圆石的清溪水,怎么拐都是缓缓的,轻而易举就从耳朵流进人心里去。
“你嘴里有血腥气。”云无忧没回他的问题,只是缓和了口气提醒道。
“别嫌弃我嘛,以前咱们在沧州那会儿,你有几天身上没血腥气的?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谢绥嘴上是这么说,身子却很诚实地离云无忧远了许多。
云无忧有点无奈:“我没嫌弃你,我只是提醒你该喝药了。”她有意略过了谢绥提及的沧州过往。
“关心我啊?”谢绥神色骄矜起来:“我就不喝药,有本事你亲手喂我喝。”
“没本事。”云无忧一点不接招,扭头就走。
谢绥急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就走?咳咳……”
他这身子确实是弱不禁风,声音稍大一些就止不住地咳。
“你的问题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有些话,我会自己去问段司年,而不是听你一个外人讲。”
云无忧头也不回。
但谢寒洲一个跟斗翻到了她身前,拦住她去路:“还请郡主留步。”
云无忧脚步顿住,眉梢轻挑,下颔微抬,看向谢寒洲:
“扔了你的剑,咱们在这儿打一场,我赢了,你放我走,你赢了,入夜之前,我都留在这里。”
谢寒洲闻言也有些跃跃欲试,看向谢绥,询问他的意思:“公子……”
“不行。”谢绥摇头。
“那我走了。”云无忧背着身举起一只手左右晃了晃,意思是不用送。
“能多陪我一会儿吗?”谢绥轻声问。
云无忧将谢寒洲推到一旁:“我赶着回去陪自己的丈夫,陪不了你。”
她知道谢绥身子骨不好,需要人关心照顾,可她也刚中了毒,下月底拿不到解药就会没命,谢绥想跟自己的心上人多呆一会儿,她何尝不想。
谢绥坚持不懈:“就一会儿。”
云无忧步履不停:“一会儿也陪不了。”
“咳咳咳……”
身后传来谢绥猛烈的咳声,听那阵势,估计骨头都要咳散架了。
“公子!”谢寒洲突然面色大变,冲向谢绥。
云无忧忍不住回头看,只见谢绥佝着腰堪堪扶住石凳,整个人咳得摇摇欲坠,鲜血从指缝溢出,在脚下坠出点滴血渍。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终究是转身折返。
谢寒洲扶着谢绥缓缓坐下,就着茶水喂他服了两丸药。
见云无忧走到他面前,谢绥按着胸口,断断续续道:“你回去…陪你丈夫,不用…不用管我。”
云无忧深深叹气:“你别死行吗?算我求你,起码别死得跟我有关。”
“不行。”谢绥喘了口气:“无论我什么时候死,你都别想撇清关系。”
云无忧仰面望天,又是一声长叹。
紫藤院静寂许久,间有谢绥几声咳嗽。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谢绥缓过来大半后,控诉云无忧道。
云无忧面无表情:“其实我不是程曜灵,你认错人了。”
“是吗?”谢绥很配合的作吃惊状,瞪大了他那双因咳疾而水光潋滟还泛着红的桃花眼,一本正经道:
“那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生辰八字又是什么?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得抓紧时间让我父亲去提亲才好。”
云无忧玩儿不过他,识相地举旗投降,又换了口气恳切道:“世事易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谢公子何必一心往回看,抓着旧日时光不放呢?”
“我放过的。”谢绥道。
云无忧继续劝导他:“那何不彻底放下?毕竟放过旁人,也是放过自己。”
“你从前就爱说这话,所以我试了。”谢绥神色平静,指尖却扣紧了石桌边缘:“我放不过自己。”
“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