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天渐渐热了起来,从御前大街一直到东郊校场外,有富家子弟打马游街,好不招摇,惹得两侧行人惊呼不止。
“殿下,前方便是校场了。”侍女瑯浣靠近马车低声说道。
“嗯。”车内的女子只是淡然应声,声色并无太大起伏。
马车向前行驶不久,便到了京州城东郊的校场。
待马车停稳,车夫放下楠木踏凳,瑯浣一手将车帘掀起,另一只手向前伸去,车内女子将手搭了上来,俯身从车内将身子探出,那纤细白皙的手柔若无骨,被蔻丹染红的指甲更是娇艳欲滴,鎏金玉镯环于皓腕之上与玉般的手臂相映。
女子一身红色锦裙以金线绣花,珍珠镶嵌在衣襟处衬着肌肤更为白皙。点翠金步摇和缠花发钗缀于绾起的发髻之上,修长的脖颈佩戴着一串颗颗圆润的东珠项链。
赵盈在瑯浣的搀扶下,缓步下了马车。在校场大门处值守的禁军侍卫连忙跪下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赵盈清冷的嗓音如同冰弦漱玉,“康王殿下在哪。”
侍卫眼神飘忽,忽然结巴起来,“属,属下,不知……”
赵盈没有再看他们,抬脚便往校场里走去,却被侍卫拦住,“长公主殿下留步,校场内禁军操练,刀剑无眼,恐伤及殿下贵躯……”
赵盈冷眼看向说话的侍卫。
“你们想违抗长公主殿下不成?”瑯浣站在赵盈侧后方,朗声问道。
“属下不敢!”侍卫终是不敢得罪赵盈,退开一步,让赵盈进了校场。
赵盈径直地走去了练箭的靶场,因为小厮今日来禀“康王殿下从国子监溜出去的时候带了弓”。
一少年身姿俊拔,在一群人中极为显目。他被围在前方,赵盈走近了他都没有察觉。
赵垣侧身而立,束袖包裹结实的手臂,手拉长弓时,臂部肌肉随着他用力鼓了起来。他将左眼眯起,手指松开紧绷的弓弦,箭矢“噌”地飞了出去,精准地射在了数十米之外的草靶上。
赵垣意外地没有听到身旁其他人的喝彩声,疑惑着转身时却看到其他人微微低头,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侧,一声不出。
目光稍移,赵垣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盈。
赵垣心道不妙,弃弓想逃,脚还没迈出去,便听到他亲姐姐那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站那。”
赵盈朱唇轻启,声音不大但足以镇住赵垣。
“皇姐……”赵垣无奈转身,全无刚刚的神气,瘪了气一般。
赵盈看也不看他,转身便走。瑯浣上前捡起刚刚被丢到地上的长弓拿在手中,面无表情地对赵垣说道:“康王殿下,请。”
赵垣歪头瞪着站在一旁不敢吱声的狐朋狗友们,怎么赵盈来了也没人给他通个气。
兄弟们撇撇嘴,表示无能为力。
一路上赵盈肃容不言,赵垣在马车侧边坐着大气不敢喘。
终于到了国子监,赵垣飞快地跳下马车,想转身向车内的赵盈挥手,却看到车帘微动,赵盈也下了车。
赵垣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僵硬地说道:“皇姐,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本宫送你进去。”赵盈站在他身后,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赵垣往里走。
他垂头丧气地迈进国子监大门之后,赵盈方才抬脚,在他身后款款而行。
不知赵垣是刚刚坐车磕到了脑袋,还是进国子监被书卷气袭击了,竟忽然站定转身看向赵盈,并大声开口——
“皇姐,我不想在国子监读书了!比起整天摇头晃脑坐在那念得腰酸背痛,我更喜欢策马扬鞭驰骋疆场!”
他一口气说完后便梗着脖子目光坚毅地看着赵盈。
赵盈面色不动,“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愿意在国子监读书……”
“啪”的一声,赵盈抬手轻扇在了他的脸上,力道不大,但是确确实实地把赵垣扇懵了。
少年捂住半边脸,明亮的眼眸看向赵盈,露出些许委屈。
“赵垣,本宫再与你讲一遍,你若是再逃学去校场打马射箭,本宫便禀了皇兄……”
“流我到西北边境喝风去。”赵垣接上话,又低声嘀咕,“讲了一百遍了,我倒是乐意去啊,也不见真禀了皇兄。”
“你说什么?”赵盈秀眉微蹙,语气更加冷硬,“赵垣,在国子监读书多年,你知道什叫‘玉不琢,不成器’吗。”
赵盈本想骂他‘烂泥扶不上墙’,又觉得太过粗俗,便换了种说法
“皇姐,我只是喜欢练武……”
“空有蛮力的武夫?”赵盈厉声道。
不等赵垣反驳,两人便听到了一个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材不同须教有异。康王殿下不善文墨,却并非身无长物。”程止自廊后缓步走来,于赵盈身侧两臂距离处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