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鸟。”
她把手中半旧的一只望远镜递过来,手指指向前方树林的上端,“那片桉树林里最高的一棵,上面有只乌鸫。”
这只从渔船上淘汰下来的望远镜,镜片已经不怎么好了,白景泽望着那片白绿色树干光滑的高大树木,枝干修长,有种素净秀美的感觉,“那是一片桉树?”
“柠檬桉,树皮会自动剥落,叶子有一种很好闻的柠檬香气。”
白景泽拿着望远镜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几只黑色的鸟,“看起来很像乌鸦。”
“乌鸫嘴巴是黄色的。”
那鸟里有两只似乎发现了他们,但一点也不害怕,从枝头飞下来,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眼神专注地盯着两个人类。白景泽来了兴致,想走近一点看看。
“不要靠近,我们可能入侵它们的领地了。”她制止了他继续往前走,“乌鸫很记仇,并且报复心很重。如果它们记住了你,会很麻烦。”
“会怎样?”
她表情微妙地扬了扬嘴角,“会持续性地向你投屎,还可能叫上亲友团来一起向你投屎。可能持续好几个月,也可能持续好几年。”
实在太过荒谬,白景泽瞪大眼睛,笑出声来,“……好几年?!”
“是。乌鸫可以活十几年,算长寿的鸟,如果得罪了年轻的乌鸫,它甚至可能会一辈子记得你。”
白景泽随她往后退远了一些。
“……特工连这些都要懂吗?”
“你是指什么?”
“树、鸟啊这些。”
她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但生存经验和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太强,白景泽以往的人生太过顺遂,在这种过于原生的环境中,只能一股脑地听她的,只要跟着她就很安心。
“特工的常识知识储备量会比一般人丰富一些。但这些只是我的兴趣爱好。”
“只是看吗?”白景泽问,“还能做些什么?”
“大多数时候只是看。特别感兴趣的,会画下来。”
起风了,海风掠过树梢吹过来,白景泽最后又望向那片白绿色的桉树林,看了看身边的人,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植物的味道?”
“嗯。”
“鸟呢?都喜欢吗?像这种报复心重攻击性强的鸟也喜欢吗?”
她竟然笑了,“你还没见过攻击性更强的鸟,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山雀,能吃掉其他鸟的脑髓,还有把昆虫青蛙挂在树上做肉干的伯劳,那些体型更大的鹰隼,还有食腐的……”
“但那只是天性而已。”她抬起头,任风吹起额发,“重要的是,每一只鸟都很自由。”
……
白景泽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多,但他的睡意完全消失了。起床打开窗帘,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在室内也能听到远处林中清脆的鸟叫声,他换了衣服,取出盒子里的望远镜,走出了主楼。
白景泽随意地走着,葱茏的绿意,蔓生的野花让清晨的散步变得愉悦无比,呼吸都变得很畅快。刚回国的那个冬天,备受信息素病症困扰的白景泽,在一个失眠整夜的雪后清晨,也这样走进了林子。
五六年前放的喂食器已经锈迹明显,里面空空如也,春天食物丰富,周围的鸟们也不再需要额外的救济粮。
一只绿色的,体型小巧的鸟跳到了不远处的枝头,叫声活泼灵动,白景泽拿起望远镜,细看它黄绿色的背羽,白色的眼圈,还有腹部的一点红色,他耐心地移动着视线,在附近找了半晌,最后果然在一个枝叶掩盖处,看到了一个精巧的小型鸟巢,巢内能隐约看到两只张着嘴的幼鸟。
他掏出口袋里的牛皮纸本子,翻动画页,找到了对应的那一副,林周标注了名字:“绣眼鸟,体型小巧,喜好群居。”
不仅体型小,巢穴也很小,只有不到半个巴掌大。白景泽低头笑了笑,掏出手机来,点开林周的头像,分享文字编辑了一半,看着那安静的页面,手指顿住,眼睫又垂了下来。
自从上次吃饭不欢而散后,白景泽像赌气一样,好几天没有去烦她。
其实也不算赌气,明明是他自己说的,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林周清楚明白地说出来之后,他反倒接受不了了。
他不是埋怨她隐瞒,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意识自己只是一个在无力地呐喊着“我拿什么留住你”,而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他默默收起手机,放进冲锋衣里,继续往前走。他只是一个绝望的人,他有点伤心,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在想她。
*
有点热了,林周抬眼望向前方不远处的开阔空地和大片天空,阳光正洒下来。已经快到顶,她决定坐下来休息。
林周慢慢地喝着水,掏出手机来看消息。一大早白景泽发过来一条消息,问她哪里能看到乌鸫,她回复了之后,那边就没了动静。
看到什么鸟很靠运气,即便是乌鸫这种分布广泛的鸟类。林周收起水壶,耳边突然听到了身后的树林里响起唱歌一样语调变化滑稽的叫声,她立刻转身,抬起望远镜,没花多久时间,就找到了一只在树干上叫的乌鸫,而且是在模仿其他鸟类的叫声。
林周拿起手机,放大到最大倍率,拍了一张清晰度不算太好,但能看出来是乌鸫的图,给白景泽发了过去。
“[林周]:正好看到。”
那边秒回了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