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律回刚到陌城时,只有十一岁,人生地不熟的,但他很兴奋,很有热情,到哪都是奔着去的。可以自由随心的奔跑,感受自由的风从脸颊边穿过,对于前面十年有七年都卧病在床的他来说,是种不再奢侈的爽。
他极度渴求着新的知识,期盼着自己能够去到那个象征着联邦顶尖科技的中心——司理塔。外邦第一次入侵宣城,他只有八岁,每天听着盘旋天空的警报,公馆里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却在见到他时,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告诉他一切都不必担心。
他多么希望自己在前线为战场出力,但连日的忧虑,让他的病情脱离控制范围,他仅仅是走到卧室门口,便已经心跳加速,手脚麻木。
兵荒马乱之际,是联邦临时决定启用的复制人扭转了局面,作为战乱的亲历者,苏律回没有理由不崇敬创造复制人的季青崖,他给自己定下目标:进入司理塔,接触到顶尖技术的研发。
梦想总是远大的,他在陌城上了两年学,宣城便灰飞烟灭,所有人都为此默哀。苏律回作为将军遗孤,联邦派人来找他,说了些宽慰的话,再给了他一笔抚恤金,最后说想请他出席相皖之的悼念仪式,苏律回拒绝了一切。
苏律回那段时间如同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干劲,经常盯着窗外发呆。
直到有一天,他下了课,在教室待到保安来教室巡查时,才离开学校。他慢悠悠磨蹭在校外小路上,就被一个坐在路边的女生叫住。
苏律回扭头看她,只见她低着头,正在用矿泉水冲着流血的伤口,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打的,那个女生轻声说:“同学,你能扶我一把,带我去医务室吗?”
苏律回见她的校服不是自己学校的,便没有上前站在原地,他说:“这里离医务室还挺远的,不如直接去医院。”
就在他们现在所处的前面那个路口转弯就有医院,学校很大,医务室在另一头。
这时,那女生抬了头,苏律回才发现她是外邦的混血人,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眉宇之间充满着漠视一切的傲慢,语气有些刻意生疏地温和,她盯着这条路上零星的几个晚归学生,她说:“我不能去医院的,你们这些人都一样,愚蠢刻薄,不想帮忙算了。”
虽然外邦与联邦水火不容,但两地也有通婚者,他们的孩子不被外邦认可,联邦给了混血的未成年孩童一点包容,但也不多。苏律回很纠结,他讨厌看见一切与外邦有关的人或物,对外邦的恨可谓深入肺腑。
可要他真的做些什么,他也下不了手。他甚至做不到对眼前的混血生的求助无动于衷,他明白,“治人者的过错,不在于治于人者的过错”(注)。
苏律回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向她走去,说:“走吧,我送你去医务室。”
那个女生嘴角微微上扬,朝苏律回伸出手,示意苏律回把自己扶起来。
就在苏律回将要伸手时,耳边传来一声枪响,苏律回猛地一回头,只见马路上一辆黑色越野车在前面疯狂的跑,行动局的车拉着长笛在后面疯狂的追,副驾探出一个头,那人举着枪,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女生脸色一变,目光顿时变得凶狠起来,一手拉住苏律回,另一只手在一旁的拐杖上碰了一下,那拐杖居然一瞬间变成一把结实的砍刀,挥舞着朝苏律回脖子上砍去。
苏律回一惊,发现自己刚才中了障眼法,想躲但为时已晚,女生的力气居然大的有些离谱,他挣脱不掉。命悬一线之际,突然一个胸口带有蓝蛇徽的人从一边的林荫里,拿着银光闪闪的佩剑,像风一样窜了出来,苏律回后面才知道,他叫赵省。
局面顿时变成二对一,刀光剑影间,三人都挂了彩,女生见僵持不下,但继续纠缠未必会掏得好结果。
又一轮交锋后,她伸出食指,把手臂上不知道是谁的血,抹在唇上,又抿了一口,笑靥如花,她说:“你是第二个从我手里逃脱的人,这让我很没有面子。”
赵省没有放下警戒,他说:“没想到你居然还敢顶风作案,把行动局耍的团团转,你很骄傲吧,赫尔。”
赫尔?苏律回看着面前这个女生,想起了关于死神赫尔的神话传说,据说赫尔,半面如生者妖艳,半面如死者腐烂。
而在联邦,关于赫尔还有个传闻——她是行走于整个大陆上,在黑白两道横行的杀手组织“冥河”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赫尔...为什么要杀自己?苏律回自认不与他人结仇,赫尔见苏律回眉头紧锁,非常贴心地帮他解了惑,她在原地来回踱步,走的像个漫步目的的幽灵,赫尔说:“弟弟,不要怀疑自己,要怪就怪你姓苏,是相皖之的遗孤。”
“宣城已灭,但相家人未必都死了。这也怪相皖之威名太大,压了我们整整四十年,我们金主想斩草除根也不过分。”
苏律回气血翻涌,突然,马路上又传来一阵躁动,刚才的上演“速度与激情”的两辆车又回来了,赫尔大笑着朝苏律回说:“这次就先放过去,再见面,你我之间必死一个。”
赵省当然不能放任赫尔离开,追了上去。苏律回当时气血上头,但单靠自己一双“复健”的腿,是追不上那两飞檐走壁的人。
后来,他听说赫尔被抓了,关在总部“地下一字号”牢笼里,苏律回想去探监过,无果。赵省也因他的身份,给苏律回申请了重点保护,防止外邦再次对苏律回出手。
从那之后,苏律回再没见过赫尔,也没怎么听说“冥河”了,原本张狂无边的杀手组织,好像因为折损了一员大将而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