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远处,一簟碧绿深潭平静无波栖在竹斋脚下,高大笨拙的木傀儡正推着一个白衣人缓缓往前,二者对身后的追袭浑然不觉。
“哈哈哈哈!”老头忍着狂笑,伸手一抬,袖口间钻出红线,朝木傀儡榆生的方向钉去。
与此同时,兜帽男一跃而起,眼看就要一爪掐断白衣人的脖子。
“你们在找我吗?”
突然!一个清冽平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兜帽男一爪劈空,错愕间回头,白衣青年正好整以暇坐在轮椅上,歪头支着腮,似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意识到被戏耍,兜帽男怒不可遏大吼一声,老头见状立刻上前喝止,却被狂怒的孙子推到一旁。
白鹤也略一挥手:“请他们下山。”
刹那间,两条骨鱼从泥土里跃出,役妖雄浑的声音自空荡荡的骨刺中荡漾开。
“得令。”
老头咬牙后退几步,经历一番煎熬衡量后,让孙子先行抵挡,自己则偷摸赶去竹斋。
早在近百年前,异管局应运而生,也将白家人推至台前。
虽一些世家大宗对其颇有微词,但朱盟既立,也没人明面上和白局长过不去。
但长久以来,异管局把控了半数朱盟中消息和资源,甚至一些失落的传世法宝,也由他们收藏看管。
长丰观观主自小患有腿疾,足不出户,囿于一方竹斋。
但朱盟中心知肚明,白鹤也守着竹斋,是为了替白景则看管那些棘手的宝物!
甚至连《太隐仙律》也在其中。
此书隐含成仙大道,源自老君亲笔所著,曾搅得江湖不得安宁,不知何时落入异管局手中,时值家国动荡,也便不了了之。
可仍有虎视眈眈的人藏在暗处蠢蠢欲动。
老头清啸一声,闯入竹斋,目光才刚落在屏风后那具清漆棺材上,就发现屋内还有其他动静。
他骇然回身,同横梁上倒挂下来的一人对了个正着。
“你!”他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捂住嘴巴,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这女人黑色短发,刘海遮了左眼大半,右边鬓角潦草拿夹子别住,整个人有种颓然丧气,却又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老头悚然:“你是……”
话音未落,女人眨了眨眼,拎起老头的衣领,将他直接扔出了竹斋。
此刻,兜帽男正骑在一条骨鱼上眼看险胜一筹,却被横飞出来的老头撞上来,一老一少双双飞出竹林,从崖坡边骨碌碌滚了下去。
滚到底了,方涯正带着一众弟子摩拳擦掌面无表情地俯视过来。
“都让你们别去了,”方涯叹口气,指挥一个弟子把板车推过来:“又得多推两个。”
之前被清出的土坑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全是被观主扔下来的。
方涯活动了一下胳膊,把昏迷的两人抬到板车上。
“大师兄,还扔那林子么?”
“嗯,那里蛇虫多,醒来有他们忙,不会再来找麻烦。”
方涯盯着那老头看了会儿,嘀咕:“观主今天真够手狠的。”
他仰起头,试图从这里看向竹斋的方向,表情疑惑:“是心情不好吗?”
而另一边,竹斋旁。
白鹤也耐着性子问:“你到底要在我房间里藏多久?”
龙竹不大情愿地揣手走出来:“我来找你,你不在。”
白鹤也打量她一番,心平气和:“香又吃完了?”
龙竹摇头:“还没。”
她挨近几步,目光直勾勾定在对方腿上,其中含意呼之欲出。
白鹤也神色一滞,将衣摆一撩遮住脚踝:“榆生。”
木傀儡推着轮椅往回走。
龙竹紧跟上去拦住对方去路,白鹤也微一蹙眉,那双似乎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掀起几分愠怒。
那一瞬间,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筋脉从他的锁骨攀至脖颈,眼白染墨,瞳仁隐显赤色。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
电光石火,一切又恢复原貌。
“就是这个,”龙竹有些惊喜地弯下腰:“你腿上的禁制,是因它而来的吗?”
白鹤也微微错愕:“你怎么……”
见龙竹伸手过来,他谨慎地扶着轮子退后几步:“别碰!”
他神色复杂地抬眼,沉声道:“既然你知道是禁制,就该明白触摸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