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以清翘了早课,拉着沈黎去了特殊教育资源中心。
李主任见到他们,一点也不惊讶:“来学手语?正好今天有初级班。”
教室里已经有七八个学生,大多是特殊教育专业的学生。
老师是位活泼的聋人女士,手语流畅得像舞蹈。沈黎学得很认真,但表情依然阴郁。
课间,程以清去买饮料,回来时看到沈黎站在走廊尽头,对着手机练习发音:“啊——哦——呃——”每个音都艰难而生硬,像是初学说话的孩童。
程以清靠在墙边,等沈黎练习完才走过去:“给,热可可。”
沈黎接过杯子,小声说:“谢谢。”他的发音有些模糊,但还能听懂。
“医生说...什么时候会完全失去语言能力?”程以清尽量平静地问。
沈黎摇摇头:“不确定...可能几年,可能更久。”他摸了摸喉咙,“已经开始...忘记了某些词的发音。”
程以清握住他的手:“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多说说话。晚上我给你读书好不好?就像高三时那样。”
沈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他们回到教室继续上手语课,程以清学得比沈黎还起劲,不停向老师提问各种表达方式。
“你男朋友很用心。”课后,老师用手语对沈黎说,“珍惜他。”
沈黎红着脸点头,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银戒。
下午,他们去了实验室,开始测试针对低频优化的新算法。李岩已经听说了沈黎的情况,特意调整了实验方案。
“我们重点测试低频段的神经响应。”李岩指着屏幕上的曲线,“看,这些区域还有很强的电活动,完全有潜力开发替代听觉通路。”
沈黎戴上特制的脑电帽,配合完成了一系列测试。
当新算法处理过的低频声音播放时,他突然坐直了身体:“这个...我能听见!”
程以清和李岩惊喜地对视一眼。
屏幕上,沈黎的脑电波显示出强烈的激活模式,尤其是在语言处理区域。
“太棒了!”李岩记录着数据,“这说明即使传统听觉通路退化,我们仍有可能通过其他神经路径传递声音信息!”
程以清激动地抱住沈黎:“听到了吗?希望一直都在!”
沈黎把脸埋在他肩头,轻轻点头。
那一刻,笼罩在他心头多日的阴云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让希望的光照了进来。
孵化器申请结果公布的那天,程以清正在心理系教学楼外等沈黎下课。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昏昏欲睡。
手机突然震动,是李岩发来的消息:「快看邮箱!我们中了!」
程以清立刻登录学校邮箱,果然看到了孵化器的录取通知,附带五万元启动资金和实验室使用权。
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正好这时沈黎走出教学楼,被他一把抱住转了个圈。
“我们成功了!”程以清兴奋地宣布,“孵化器通过了!”
沈黎先是一愣,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好看得惊人。
他紧紧回抱程以清,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模糊不清:“太...太好了!”
程以清吻了吻他的额头:“走,去实验室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实验室里已经一片欢腾。
李岩开了瓶香槟,连一向严肃的王教授也来祝贺他们。
沈黎被推到前面介绍项目愿景,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在程以清鼓励的目光下,还是流畅地用手语结合口语完成了陈述。
“我们的目标不仅是技术突破,”沈黎的声音虽然有些含糊,但充满坚定,“更是要改变社会对听力障碍者的认知。听不见不是缺陷,只是另一种存在方式。”
在场所有人都为这番话鼓掌。
王教授甚至当场表示要为他们联系媒体采访,扩大项目影响力。
庆祝结束后,程以清和沈黎手牵手走在校园里。
樱花刚刚绽放,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雪。
“今天你说得太棒了。”程以清捏了捏沈黎的手,“尤其是最后那段。”
沈黎微笑着看他:“真心话...遇见你后,我才学会接纳自己。”
程以清停下脚步,在一片飘落的樱花中吻住沈黎。
这个吻轻柔而绵长,包含着无需言语的承诺。
分开时,沈黎突然说:“我决定了...要主攻听障儿童心理发展。”
“真的?”程以清眼睛一亮,“那正好和我们的项目互补!”
沈黎点点头,眼神坚定:“想帮助...像我这样的孩子。让他们知道...听不见也能活得精彩。”
程以清紧紧抱住他,为爱人的坚强而骄傲。
沈黎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的胆怯男孩了,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和方向,哪怕那个声音终将消失,那份光芒也永远不会熄灭。
随着项目启动,两人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
程以清负责技术研发,沈黎则专注于用户需求分析和心理支持方案。
他们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常常工作到深夜。
四月初的一个雨夜,程以清结束实验回到宿舍,发现沈黎蜷缩在他门口,浑身湿透,脸色苍白。
“怎么了?”程以清慌忙扶他起来,摸到一手滚烫,“我的天,你在发烧!”
沈黎虚弱地摇摇头,递过一张纸条:「宿舍停电,耳蜗没电了,备用电池用完了。只能来找你。」
程以清立刻把他带进房间,找出干毛巾和干净衣服。沈黎的体温高得吓人,嘴唇因为寒冷而发紫。
程以清帮他擦干头发,换上自己的睡衣,然后塞进被窝里。
“我去买药,很快回来。”程以清用手机打字给他看。
沈黎抓住他的手腕,摇摇头,用口型说:“别走。”
程以清心软了,翻出常备的退烧药给他服下,然后钻进被窝抱住他:“好吧,我在这儿。”
沈黎在他怀里渐渐放松,滚烫的额头贴着程以清的颈窝。
窗外雨声淅沥,程以清轻轻哼起一首摇篮曲,尽管知道沈黎听不见。
但怀中的身体似乎感受到了震动,慢慢停止了颤抖,呼吸变得平稳。
凌晨时分,沈黎的烧退了。
他醒来发现程以清靠在床头睡着了,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为程以清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沈黎静静注视着他,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他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拿起床头的笔记本,写下一段话:
「亲爱的以清,谢谢你又一次拯救了我。昨晚在黑暗中,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即使有一天我真的听不见也说不了了,我们之间依然会有千万种沟通方式。就像现在,我看着你熟睡的样子,不需要任何语言也能感受到爱。这大概就是命运让我遇见你的意义——不是让你修复我的听力,而是教会我听见心灵的声音。永远爱你的黎」
写完,他轻轻吻了吻程以清的手背,然后蜷缩回他身边,再次沉入梦乡。
这一次,梦里没有恐惧和黑暗,只有阳光、樱花,和那个永远不会放弃他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