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标日碰巧撞在了今天,裴岘禹奔忙一天,没能去墓地祭拜苏祈禾。
收到冉思沐信息的时候他刚从公司出来,想了想,没有回复,只电话吩咐助理安排新团队「漾森」的成员们聚餐放松。
他开车返回澜世湾,但是没回家,下大桥后顺着河堤一路朝下游去。
车停在小公园外,裴岘禹从车里取出提前备好的东西,穿过健身娱乐的老老少少,又途径一片杨树林,避开附近的钓鱼佬,来到了河岸边,苏祈禾当年自尽就是在这里被打捞上来的。
他随手捡来根枯树枝,在沙土地上划出一个留有缺口的圈。
裴岘禹蹲在一旁,烧了很多纸钱和元宝。
“妈妈,今天工作有点忙,没能去看您。”
说到这,他摇头自嘲轻笑,早几个月他自己也不会想到,“工作忙”这种托辞有朝一日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还是跟我丈母娘学来的,啊,对了,您的宝贝儿子跟他那个不对付的小青梅领证啦,我和她……”
他用树枝归拢着吹走的纸钱,话语停顿,火焰红光映亮他满脸的落寞,良久后才继续道:“很稳定,不用忧心我,等有时间,我带她一起去祭拜您。”
苏祈禾该是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最终还是抛下了他独自解脱。
裴岘禹有一肚子的话想倾诉,只是看着这烧成一团又渐渐熄灭的灰烬,无力感涌上心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蹲坐在暗处又静静呆了半小时,就像小时候在妈妈脚边着迷地听她弹奏琴曲时一样,背影寂寥。
晚八点,裴岘禹原路返回车内,这才回复冉思沐:「好家伙诶,你就这么放心让绝色娇夫独守空房?」
静等她气急败坏的嘲讽,他随手点进安静已久却突然99+的炸街群,几条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AMG:我靠兄弟们,棉芜区大事件,公交车炸了。
保时捷:[突发!云璟路口惨烈车祸!公交油罐车相撞,交通中断!]
保时捷:哥们儿堵这半小时了。
玛莎:真假?我还说去那边转转吃羊肉涮锅呢。
帕加尼:[群聊的聊天记录]
帕加尼:保真,32路公交,有图有视频,还有几辆小车也跟着遭殃,怪吓人。
……
棉芜区、云璟路、32路公交……全是再熟悉不过的字眼。
裴岘禹点进新闻和那份转自其它群的记录查看,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他再次确认了冉思沐发送信息的时间。
回家,要进入归安街道就必须经过云璟路。
他立刻给冉思沐拨去电话,振铃许久,但始终无人接听。
裴岘禹坐不住了,一边仍不停地打她电话,一边发动车子开往事发地。
下班通勤晚高峰本就车流量大,又遇上临时交通管制,裴岘禹的车根本开不到近前。
天桥下的十字路口,滚滚黑烟冲天,消防、救护和警车围在起火点四周,百米范围外拉起警戒线,无关人员严禁靠近。
裴岘禹将车停在附近小区旁,着急忙慌地跑向事故现场,冉思沐仍没有接电话。
离得越近,刺鼻的气味越浓烈,他被呛得直咳,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想要越过警戒线时,他被一旁的警员拦住,“先生!前方危险!油罐车还有爆燃的可能,您不能进去,请配合我们工作!”
裴岘禹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
两辆大车斜斜地翻倒在路中央,公交湮灭在大火里,几乎已经烧成空壳,它们之间挤着两辆看不清真容的小车,油罐下还有辆被压扁了的白色轿车。
带着防护面具的消防员在近前灭火,医护在尽力转移伤者,一副副担架从他身边经过,上面躺着血肉模糊的人。
路边一排轻伤患者席地而坐,急救人员在帮忙处理,衣物烧灼,烟熏过的体表混合着血迹,黑红一片。
他茫然地巡视一圈,没有看见冉思沐的身影,他又望望那辆被压扁的白车,腿发软,险些没站住,警员帮忙扶了把,试探询问:“您……您是受害者家属吗?”
裴岘禹手控制不住地抖,指了指那车,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身边一辆辆开走的救护车,张了张嘴,颤声道:“伤、伤者都,都拉走了?”
“重伤患者已经送医急救了,具体伤亡情况还在统计,如果您是受害者家属,可以去那边配合我们民警做一下身份登记,如果……”
他突然猛烈地咳起来,咳到干呕。
他不信。
不会这么巧,冉思沐绝不会出事,她才不会被救护车拉走,他也不要去做什么受害者家属登记。
裴岘禹定了定神,执拗地继续拨打电话,忍受着刺激呛鼻的毒气,在轻伤患者里一个个确认。
可是都没有她。
他垮下肩,颓然无助地望向那辆已经烧起来的白车,失了魂儿似的,踉跄地走向登记信息的民警,眼眶泛红。
终于,专属于冉思沐的电话铃声响起——
“生活就像一道菜~铁锅炖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