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容坐在妆台前发愣,被侍女唤了两声,才抬起头来。
铜镜中,本该是鲜明动人的一副容颜,此刻却满是倦容,双目深沉浑浊,如老了十来岁般。
她撇过目光,不再去看如今神色恹恹、惹人厌恶的自己。
“殿下,今日还去见国公夫人吗?”婵儿问道。
萧玉容摇头。
“殿下早该如此,您是公主,依律她要见您还得焚香沐浴,换命妇服行拜礼,咱们这倒反了过来……”婵儿手脚利索,很快挽了个发髻,“长公主和二公主都已成亲,也没见她们如此……不如待会儿殿下去长公主府上散散心?”
“去不了。”萧玉容愁眉苦脸道,“今日起,我就跟着驸马,国公夫人要见我,那便让她先去同她儿子说。”
几位侍女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只见公主和驸马夫妻感情不错,连连笑道:“也好,如今驸马跟前正需要人手。”
再见宋渊,萧玉容心境发生了变化。
回想往日种种,她相信宋渊自始至终未曾想过害她。
事情已然明了,最后得到一切之人是宋濯,江山和元九璃,他都要从宋渊那儿抢来。
他要铲除宋渊,更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从院子到正厅东厢房,这短短一路小径游廊,萧玉容已想了很多。
“公子就舍得放公主殿下离开?”小厮连宵的声音从房内隐隐传来。
萧玉容已抬起的手悬在半空,轻触门沿,静静听着。
“事情成败与否还未可知,若最终国公府难逃抄家灭族,她走了,也可留下一命。”
宋渊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些无奈,传入她耳中。
萧玉容怔在原地,双脚如钉上了钉子,迟迟动不了身。
直到身后有下人来报:“公主殿下,夫人那边来问了,这晌午的天都过了一半了,怎还不见公主过去?”
她忙收好情绪,推门进去:“今日无空。”
“这怎行?夫人说了,要您去呢!”那下人是国公夫人身边一妇人,仗着自己伺候国公夫人的年岁长了些,横行惯了,竟连她也不放在眼里。
“放肆!”萧玉容转过身来,又将门合上。
照婵儿见她发话,立刻上去对着那妇人腿窝处踹了一脚:“公主是何等身份?要你呼来喝去?”
那妇人应声而倒,扶着腰嚷道:“公主有所不知,今日夫人要去视察铺子和庄子,特请公主一道……还有、还有那元氏,也被叫去夫人跟前了……”
元九璃也要跟着去?
萧玉容蹙了下眉头,莫非是久攻不下宋渊,元九璃便想另辟蹊径,在国公夫人那里留个好印象?
若是如此,她倒想去看看,元九璃如何唱好这场戏。
可惜昨夜已与宋渊约定,往后要老实待在他身边。
身后房门“吱丫”一声响了。
宋渊已整装妥当,坐在轮椅上,被小厮推了出来。
他今日着一身深蓝圆领绸袍,戴着顶檀香木座珠冠,一副整洁修齐样子,看来是早知要出门了。
“回去告诉夫人,本世子闷在屋里久了,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趁此机会一同出门透透气。”宋渊微微抬眼,看向地上趴着的妇人。
那妇人被他这么一看,忙低下头,面色已是羞红了大半,飞快起身道:“是、是,奴这就去回禀夫人!”
临走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心道:世子关在屋里久了,肤色又白了许多,整个人也削瘦了,倒显得比之前更丰神俊朗……
“你这伤……出门不方便吧?”萧玉容还未准备好重新面对他,一时不免尴尬,没话找话。
宋渊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今日不知为何,只觉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倒是殿下,看上去神色不佳。”
她不由拿袖子遮了脸颊,一夜没怎么阖眼,自然比不得他沉睡一夜了。
“既知我疲倦,还要出门?”她不满道,“你怎么不去回绝了你母亲,让我好好歇息一下。”
“殿下没听那下人说的话?”宋渊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道,“田产铺子早晚你要学着打理,更何况她还有意叫上元姑娘,殿下这般聪慧,该能猜出母亲是何意吧?”
萧玉容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何意,给我找个竞争对手罢了。”
“殿下放心,有我在,她抢不了殿下风头。”宋渊神态自若。
她冷笑一声,宋渊怕是还不知道,元九璃就算要和她抢,也是以他二弟妻室的身份。
况且她今日只想看戏。
*
宋家几间铺子在城西一个偏僻巷子里。
从热闹的西市中间一宽巷,拐个弯,再走个百步,众人才看到不太起眼的牌匾。
这当中马车自然是不能通过,于是众人步行,一时间巷中满是轮椅轧在石板上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