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悲伤的话语惹来了男人无限的怜惜,唐纳德变得愧疚的脸庞也很快被柔情取代:“别这么说,我亲爱的西碧尔,没了你,我又该怎么活下去呢?”说话间,相框被小心地放回了桌面上。
“没了我,你还有西蒙娜的孩子……”西碧尔擦着眼泪说,“我真羡慕她,是的,如果我是她就好了。还有可怜的佩斯特,如果他是卡洛斯该多好啊。”
意大利橱柜内,卡洛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不至于昏厥。“佩斯特”?这是谁?多么陌生的名字,多么可怕的名字,他会是谁?他能是谁?
“哦,该死的,我不允许你说这些话!”唐纳德有些生气地说,“也不要拿可爱的佩斯特去和那个该下地狱的恶魔比较。那是对佩斯特的侮辱,更是对我的侮辱!”
“哦,唐纳德,千万别这么说,那是你和西蒙娜的孩子。”
卡洛斯听着那个女人故作善良的谎言,接着,他听到了父亲的回答。
“不,”唐纳德一字一句地说,“那是害死西蒙娜的凶手,是冷血无情的魔鬼!他不配成为我和西蒙娜的孩子!永远不!”
“我会让他离我们远远的,离科林斯特城堡远远的。没有在他出生的时候摔死他,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一个不配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倾吐着有如毒蛇一般的话语,那些可怕的谩骂和诅咒,那扭曲的面庞和女人暗自得意畅快的表情,就这样一一穿透了卡洛斯的心。
“上一次为了他的生日宴会,可怜的佩斯特遭受了多大的苦难啊。”唐纳德愤恨地说,“一想到这个狡猾的小流|氓享受着美食佳肴,我们的佩斯特却在病痛中呻吟。哦,该死的,这一定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惩罚我没有把佩斯特带在身边。”
“就让他死在寄宿学校吧,是的,我希望我这一辈子都不用再见到他!”
无情的话语撕碎了卡洛斯的心脏,毫无缓和的机会,而接下去的那些满是肉|欲的肮脏行为,更是让卡洛斯忘记了呼吸。
多么神奇啊,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痛,几乎像是有一把刀在里面翻搅,可是,卡洛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更为神奇的,是他的眼睛干涸了,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一个孩子在遭受痛苦时,他会哭喊,会尖叫,因为那能为他带来家人的爱护和宽慰。但是,如果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呢?如果是一个被父亲憎恨的孩子呢?他还能开口吗?他还能哭泣吗?
终于从缝隙中钻出的嫩芽,还来不及接受阳光的洗礼,就这样被无情的风暴摧毁了,连带着它孱弱的根系也被连根拔起。
胸口疼得厉害,是谁把玻璃摔碎了,将那些碎渣塞入了胸口呢?
卡洛斯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在黑暗中,为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破碎的希望哀悼着。
那一晚,卡洛斯缺席了晚餐。
忽然发起高烧的孩子,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来自父亲的慰问。
“他该早一些生病的。”听闻消息的唐纳德有些厌烦地说,“不过我希望他能尽快恢复健康。寄宿学校就快开学了,迟到和缺席可不是坎贝尔的美德。”
作为客人的西碧尔在桌子的另一端,得体地微笑着——谁能看得出来,这位美艳的女性刚刚度过了一个疯狂的下午呢?
而在卡洛斯的房间里,高烧的少年握住了家庭医生的手,语气虚弱但急切:“请您告诉我,先生,我会被送到哪所学校?不,是什么时候出发?拜托了,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哦,卡洛斯少爷,您还在发烧呢。”家庭医生怜爱地说,“一切都要等您好起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您的健康更重要呢?”
“他说得没错,卡洛斯少爷,”家庭教师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卡洛斯身边,看着桌上被带回来的礼物,这位严肃的女士语气温柔得都快不像她了,“您会好起来的。没什么是克服不了的,没什么是过不去的,您会好起来的。”
“拜托了,克莱曼蒂娜小姐,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发?”卡洛斯的脸颊通红,手却是冰冷的,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后悔,后悔先前自己的不闻不问,“哪怕是洛伍德学校,它也有明确的开学时间,我只想知道这个。”
洛伍德学校,臭名昭著的慈善学校,如果一个贵族的儿子被扔到那个满是穷苦孩子和孤儿的学校,只能说明,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代养孩子的冷血亲戚迫不及待地希望真正的爵位继承者凄惨地死去,好让自己接受那笔丰厚的财产。
闻言,家庭教师的眼神变得痛苦极了,如果不是还有医生在场,她多想拥抱这个孩子啊。
“哦,上帝哪,一定是高烧让您失去了理智。当然不会是洛伍德,您是科林斯特城堡未来的主人,怎么可能会去和那些不体面的人一起学习呢?”家庭教师安抚着痛苦喘气的卡洛斯,“您明明会前往杜伊斯学校,那才是绅士们该去的地方,不是吗?”
“时间呢?”卡洛斯执拗地问道。
家庭教师和医生对视一眼:“原本是定在三天后。”
卡洛斯的手臂脱力一般垂了下去,他眼眶中的水汽,究竟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绝望呢?
“……三天?竟然只有……这么一点时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