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身上早已沾染上他的痕迹,但我依旧不是他。
他没有多说半句话,想要传达的,早已在眼中。
陈阳辉看着他的眼睛,如梦初醒,苦笑。
他低下了头,和余飞说的那样,疲惫不堪地趴在桌面上,偏过头。
鼻息间是零距离的潮湿,不知什么时候眼睛才红,他飞快地抬起手,用掌根按压一下眼眶又抹开。
何止是这辈子都沾染了肖宁痕迹,无法自拔也难以自拔的余飞,他同样也在痛苦。
他们用尽力气,都在尽可能地接受肖宁已经死去的现实。
尽管肖宁死去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可还是历历在目——好似那个在废弃垃圾场里捧着希望竭力翻找的自己还在昨天。
那时肖宁失踪,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得到肖宁一点下落,没日没夜地在堆积成山的垃圾里翻找,只为找到还可能活着的肖宁。
他找到了,扒开一处角落率先看见的是肖宁的脸,灰白,紧闭着双眼,满怀希望地捧起,却发现只是一颗头颅。
震惊与恐惧率先袭上头脑,使得他惊叫着将头颅扔下往后退步,可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又被排山倒海的悲伤占据,他试图再次靠近,却又不敢置信,只得在原地嚎啕大哭。
他不知道余飞是怎样得知肖宁死去的消息的,悲伤得不能自已的他选择将自己关在房间,两天后,是鱼仔强硬地打开房门,带余飞进来了。
他是认得余飞的,这个肖宁曾经的男朋友,也是他的潜在情敌,两个憔悴且面色苍白,眼底泛满红血丝的男人对视,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后是他忍不住再度嚎啕大哭,积累了两天的空洞麻木找到宣泄口,精神体早就濒临崩溃,让他哭得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他想说的是肖宁死了,怎么办;但断断续续,气息不稳,很难让人听得清他颠来复去地在说什么。
余飞没有哭,只是抱紧了他,力度大得几乎要将他嵌碎。
就像现在,尽管余飞没有抱住他,但也没有哭。
直到他缓过来,再度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我可以见到陈伯了。”
余飞:“……”
打火机轻擦,余飞点燃一支烟,闷闷地抽,说:“但太顺利了。”
不论是他的窗户被敌人派来的卧底打碎潜入,还是陈阳辉用钱和两处价值不算大的地皮便交换来汇叔愿意帮忙牵线,确实是顺利得过分。
卧底故意让他听见他想要听见的,汇叔的松口也显得那样莫名奇妙。
陈阳辉反应过来什么,微微眯起还有些泛红的眼:“你的意思是?”
“不对劲,再等等。”余飞吐出一口烟雾,说。
……
次日,陈阳辉出现在汇叔面前。
汇叔原先笑得宽和,可见到原先陈阳辉说好的两处地皮缩减至一处,而且位置也算不上太好的时候,敛了笑意。
“阿辉,你这样玩心眼,就不够诚意了。”汇叔笑意不达眼底。
陈阳辉也笑,道:“什么诚不诚意,我们还不算是熟悉吗汇叔?请熟悉的长辈帮忙,还要那么多计较吗?”
汇叔听罢,眼睛一眯,精光一掠而过。
陈阳辉是在和他套近乎,但与陈阳辉走近,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他恢复笑意,道:“那也是。”
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乐呵着收下了陈阳辉故意缩减的好处。
“我听讲,汇叔有笔生意。”陈阳辉给他倒上茶水,说。
汇叔看他一眼,这不是什么秘密,陈阳辉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知道。他听得出陈阳辉话里的蠢蠢欲动,但装聋作哑地道:“噢?你又知道了。”
“汇叔,你都是我长辈了,那就真诚点啦。”
“那你想怎么样?”
陈阳辉笑着往后倚,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汇叔一起。”
“那可不行。”汇叔这回没有和他废话。
尽管他接受了陈阳辉套的近乎,但做生意他信得过的还是自己人,陈阳辉在他眼里还不是自己人。
陈阳辉也不急着,他又给汇叔倒上茶水,说:“我没有那么多想法,单纯是想喝口肉汤。”
“我们拼命大半生,为的不就是钱同地位。而且,不是什么人都有你和陈伯那样的好本事,尽管屈尊幕后一样有人想来巴结。”陈阳辉说着,叹一口气。
“我不贪心的,汇叔,”陈阳辉笑的很真诚,“我就是想趁还年轻,赚多点钱。当然,多少无所谓,都是为了好到时候舒服养老。”
汇叔挑着眼皮看他恭顺的模样,听着他恭维的话,说不舒心,那是不可能的。
陈阳辉这几年起势快,敢闯敢拼,在集团里混得风生水起,半年不到就从对头赵棠手下抢走好地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这样一个可以横着走的人,如今对着自己低三下四地说话,确实满足了早已退位幕后的汇叔那点虚荣心。
哪怕陈阳辉刚上任时与他有些摩擦,但随着陈阳辉放下身段地求和,早已不需计较。
他哈哈大笑,拍了拍陈阳辉的肩膀,道:“好,那汇叔带你!后天晚上,我预定一间桑拿房,我们一起去蒸桑拿!”
陈阳辉自然忙不迭地道谢,为表示谢意,提示已经让助理黎宫祥往他那儿送了不可多得的灵芝与人参补身体。
汇叔平日也讲究养生,有年份的灵芝与人参虽不算难找,但也让汇叔笑意更深几分。
送走了汇叔,鱼仔这才上前来,神色不算放松,道:“陈哥,就这样谈妥啦?”
“肯定不行。”陈阳辉摆摆手。
鱼仔摸摸后脑勺:“那怎么办?”
“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