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叨扰,还望二位见谅。”卢瑄行礼后便转顾许琛,道,“平宁伯,成员外刚刚来了,他得知你在这里会友,特命小人送上茶点。”
许琛颔首:“替我多谢夕林,只是今儿我同和光一起,只能改日再去谢他。”
卢瑄正要离开房间,夏翊清却道:“掌柜且慢,既是知白的朋友,不如请来坐一坐。”
许琛:“不了,夕林想来定是有别的事情,你若想见不如下次我做东请你们一同吃饭。”
夏翊清侧头看向许琛,问:“我怎觉得你是不想让我见你这位朋友?”
许琛压低了声音:“毕竟是行商之人,你得顾忌着身份。”
“没事的。”夏翊清抬起头对卢瑄说,“卢掌柜,麻烦你去同那位员外说一声,若不介意的话就来同坐。”
卢瑄和许琛对视了一眼,而后离开房间。
许琛却在此时方才想通,这就是小叔要用成羽的身份来见夏翊清————他若不愿见,大可不必送这茶点来。刚才他只想着小叔不能暴露,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叔的真正意思。
就在许琛思考着刚才的阻拦会不会让夏翊清起疑的时候,成羽进了房间。
成羽进屋之后许琛率先站起来,引着二人见礼,而后三人落座。夏翊清最先说道:“久闻成员外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哪里的话,某不过是个商人,万万比不得平宁伯和元郎君这样的贵人,元郎君谬赞了。”
许琛帮着把身份坐实,说道:“我当年救下夕林的时候,也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却没想到是个如此成功的商人。”
夏翊清问:“不知道成员外主要做什么生意?”
“某心性不定,许多行业都有涉及。”成羽说道。
夏翊清:“难怪要称员外了。”
“你们俩不要这般客气了,喝茶罢。”许琛转向成羽说,“你怎么今儿得空来了?”
成羽道:“出来看看铺子,前些日子在野菽苑闹那一出,实在是抱歉,所以某打算开家店,凡来者无论身份一视同仁,就算是王公大臣,也不能随意插队。”
夏翊清自然知道成羽说的是吴易那件事,他微微点头:“说得好。这世间本该如此的,既然有了约定就该遵守契约,否则这预定就毫无意义了,纵使是身份尊贵也该遵守规则才是。”
“元郎君说得是,某虽有些家底,但却从不做那欺行霸市之事,而且对凭恃身份以强欺弱的事情十分不齿。”成羽道,“某跟平宁伯如此相交,也是因为平宁伯并未因那年对某的救助而对某有所要求。”
许琛笑着说:“我能对你有什么要求?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倒是你这些年一直想着还我人情。”
“知白一向如此,见不得人受欺负。”夏翊清说,“而且他待人以诚,所以才能与周围人都相处得很好。”
“正是。”成羽看向夏翊清,“今日跟元郎君对话,便知道元郎君也是同平宁伯一般心性,能被平宁伯视为挚友的人果然不一般。”
夏翊清笑了笑:“知白拿你当朋友,想来你也不一般。”
成羽:“元郎君客气了。某斗胆问一句,郎君可是杏林世家?”
“并非世家,只是略懂医术。”夏翊清道,“怎么有此一问?”
成羽道:“某以医馆起家,自然对药材的味道十分敏感,方才进屋时闻到屋内有淡淡的药香,便冒昧了。”
许琛在一旁看着带着面具的小叔,不明白他是怎么能扮得如此出神入化,不仅身形不同,就连声音和气质都全然不一样。他突然想见一见二十年前还十分年轻的小叔,想知道他是怎样扮演言清这样一个惊世奇才的。
夏翊清:“成员外心细如发,在下佩服。”
“这个,还请郎君收下。”成羽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递给夏翊清,“郎君拿着这个木牌,可以到我名下任意一间药铺随意取用自己需要的药材。”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夏翊清推辞道。
成羽却说:“你既然是平宁伯的朋友,便是某的朋友,这个礼物一定要收下。”
夏翊清看向许琛,本是想让许琛替他婉拒,没成想许琛却道:“你收下罢,他一向如此大方。更何况他产业那么多,你就是把他药房搬空了他也不会破产。”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成员外。”夏翊清接过那个木牌,看到上面刻着的蝴蝶图案愣了愣,然后便了然一笑,“原来如此。以我一己之力确实搬不空你的药房。”
许琛:“你知道?”
“那是自然。”夏翊清说,“京城近半数店铺门口都挂着这个图案。”
成羽摆手:“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有一些只是挂名而已,蝴蝶的数量代表着我参股的多少。真正自己在经营的店铺都是三只蝴蝶的图案,就像这块木牌上的一样。”
夏翊清点头:“明白了,多谢成员外。”
三人又闲聊了一些,直待用过午点才离开三品居。
晚间,郡王府。
即墨允问:“四郎可好?”
夏翊清:“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了。”
“可愿和我说一说?”即墨允问道。
夏翊清看着即墨允,道:“我若说了,明之能否保证说实话?”
“我尽量。”
夏翊清笑笑:“不如这样,若我说得不对,你可以纠正。若我说对了,你可以不说话,这样可行?”
即墨允想了想,回答道:“可以。”
夏翊清似是下定决心,终于开了口:“天家杀了我生母。”
即墨允心内一惊,他不知夏翊清是如何猜到的。若早知要问此事,他刚才就绝对不会答应,但既然已经答应了,此刻便只好点了头。
“多谢。”夏翊清神色如常。
即墨允:“四郎……”
“不用安慰我!明之千万不要安慰我!”夏翊清连忙阻拦道,“我今日心情不错,听了你的安慰可能会心情不好了。”
即墨允颇有些无奈:“我的安慰就那么差劲吗?”
“真的很差劲。”
“那我就不说了罢。”即墨允看着眼前这个已长大的孩子,心中颇为感慨。这般身世,这般境遇,他却从未有丝毫怨怼和愤懑,他一贯的平静不是伪装,而是真的平静。过早体会人情冷暖让他过早成熟,也让他的眼界和心胸远超同龄人。即墨允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样的夏翊清,必不会走上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