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婆婆认真的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而这个难题,当年正是抛给了你爹。”
如卿惊讶的“啊?!”了一声,瞠目结舌得望着苏婆婆道:“当年和殷国世子比试武艺的,原来竟是爹么?”
“正是。”苏婆婆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时满朝文武官家的女儿都陪坐在席位下首,我跟在你娘身边,正好亲眼目睹了这场比武。”
如卿吸了吸鼻子,惆怅道:“若是选个聪明人去比试,恐怕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以我爹这般耿直的性子,定是要和那殷国世子拼命……”
“那时华将军才二十不到的年纪,已经身手不凡勇冠三军,确是边国最英武的将士。和那世子的比试,他也确是占些上风。不过那世子的身手也不弱,一把长刀使得纯熟凌厉,下盘功夫亦是十分了得。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一时竟分不出胜负。可是不知为何,两三盏茶后,你爹忽然脸色煞白,步伐凌乱,气息也不稳了。当时的情势很是不妙,那世子得了个空子一脚踢在你爹的手腕上,踢飞了他的长剑,一飞身又挥着大刀劈头砍下来。危急关头,你爹赤手空拳,只得从酒席上抓起一只青铜酒樽去挡那一刀。席上的公主小姐们不敢看下去,纷纷捂住了眼睛。”
如卿从来不知道爹竟然还有这等往事,早忘记了自己本是来问明镜公主的,急切道:“然后呢?我爹是如何躲过这一刀的?”
苏婆婆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当时我只道他是要拿铜樽去挡这一刀,暗自觉得凶多吉少。谁知道,你爹竟是脚底发力,持着铜樽迎刃而上。铜樽的樽口和刀刃一经碰撞,火花四溅,只听“噌”得一声,铜樽竟被那世子的大刀齐齐的削成了两半。其中一半飞弹出去,在世子的脸颊上划出来一道深深的血印子,还有一半被削得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被你爹紧紧握在手中,正指着那世子的咽喉。”
听到这里如卿禁不住一拍手,叫了声好。炕上青珩蹬了两下脚,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
“这时两人互相在对方的挟制之下,就这么僵持着一动也不动。殷国世子脸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咱们王上大抵是怕得罪了殷王不好收拾,也有些惶惶不安起来。当时殿上的气氛着实是紧张得不得了,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收场。”
讲到这里苏婆婆的语气也紧张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大殿之上:“可就在这时候,明镜公主突然再次起身来到王上面前,道是这番比试精彩至极,不分胜负,又道殷国世子殿下确是勇武之人,自己愿意嫁之为妃,以换两国世代交好。末了还指着你爹说,这位英雄智勇双全,自己此番嫁去殷国,一路上都要他亲自护送。”
如卿虽然知道爹若没有逃过这一劫,必定不会有今天的自己,可也还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道:“真险。”
苏婆婆接着道:“那殷国世子闻言仰天大笑几声,扔下了长刀,拎起一坛酒来一饮而尽,对自己脸上的伤口只字未提。事态至此算是峰回路转。咱们王上心里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下来,即刻下令大宴三日以贺大喜之事。后来这位明镜公主十分风光的嫁去了殷国,送嫁的队伍绵延数十里地。你爹也确实是应了她当日的要求,一路护送她渡过沛水,去了瀛州。”
“可您却说她后来竟死了?”
“这些都是日后渐渐听闻的。”苏婆婆又拿起了搁在一边的针线,一边做活一边道:“传说那世子十分宠爱这位公主,立她做了正妃。为了排遣她的思乡之情,时时允许她出宫小住,还将她的寝殿修建得和边国的闺阁一模一样。明镜公主嫁去殷国的第五年,还为当时的殷王添了一个小皇孙。可是,她却好像并不快活。”
“也是,”如卿竟莫名伤感起来,惆怅道:“自古以来嫁去他国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是真心快活的?不过是权势的牺牲品罢了。”
苏婆婆叹了口气道:“约莫是十年前吧,这位公主突然就逝世了,只留下个七八岁的孩子。有传闻说她不喜宫廷生活,积郁成疾,不治而终;也有传闻说她思乡心切,在寒冬腊月里跳入沛水自尽了。到底是怎么个死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殷王确是为了此事张贴了讣告,还特地派了使臣来向边王请罪。”
想到这曲折离奇的故事竟是这般结局,如卿觉得心中空空落落的,很不受用。可转而又觉得苏婆婆这一番对陈年旧事的回忆,也并不能打消自己心头的疑问。毕竟这明镜夫人,和当年露华山上小厢阁中的画像实在是一模一样。
如卿托着腮陷入了神游,满脑子都是这位不寻常的明镜公主。神思荡漾了许久,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向苏婆婆问道:“当年那位殷国的世子,眼下……?”
“正是如今的殷王,简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