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如卿再也看不下去,绝望道:“何为贵,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他这是要送死啊!”
何为贵眼中带了些悲戚,却依旧摇头道:“不是我心狠,只是这琴弦一旦将你缚住了,我便也奈何不了它了,松不松开我也做不了主啊。”
此时简煜身后缓缓行出了一个苍白孱弱的身影,用冰冷的声音慢条斯理道:“殿下若要扛,也不是不可以。从现在起,你每向前走一步,无生之莲便会向你射出一道戾气。若你能受住三道戾气,那便算你扛住了。”他故意顿了顿,又用带点戏谑的语气道:“到时这无生之莲,便送给你了。”
如卿听着这声音甚是熟稔,可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而金雀台上,简泽已然迎着阵阵狂风向前迈了一步。
在简泽脚步落地的一刹那,如卿看见一道冰锥一样锋利的东西从无生之莲的花蕊中飞出,如闪电般朝着简泽射去。简泽并不躲避,只是任那道戾气正正击中自己的右肩。
“不要!”如卿听见自己失声惊呼起来,这哪里是受住三道戾气就可以,这分明是要他的命啊!可是她的喊声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简泽根本听不见。
那道戾气在简泽的肩膀上穿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血水混着雨水淌下来,霎时便染红了半边衣襟。可他似乎全不觉得疼,毫不犹豫的向前迈出了第二步。
伴着众人的目瞪口呆,第二道戾气飞射而出,混着炽热的火焰击中简泽的左腿。在剧烈的撞击下简泽身形不稳,摇晃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他费力的用左臂撑住地面,抬起头来擦去嘴角溢出的血痕,带着一丝不甘示弱的笑道:“再来,还有最后一道。”
眼前的情景让如卿像被冰封住一样无法动弹,只觉得心脏无法抑制的钝痛。她眼睁睁的看着简泽用尽全力再次站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他挪动鲜血淋漓的脚步,可她却没有办法去到他身边,没有办法阻拦他,也没有办法陪他承受这一切。
最后一步落地时,简泽已经来到了简煜的面前。映着火光,最后一道戾气飞射而出,如利刃一般划开冰冷的空气,正对着简泽的眉心飞去。
如卿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尖叫道:“不!不要!”
她才和他说好再也不要分开,要长长久久的在一道。她坚信自己的福泽就是他的福泽,他们要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可他……怎么能丢下自己一个人?
熊熊战火将天际灼得通红,太泽城下一派幽蓝的鬼影森森。如卿拼出毕生的力气冲撞着束缚自己的丝弦,感到一股剧痛从心脏向全身蔓延。她从未觉得心里这么痛过,仿佛胸口被荆棘藤蔓缠绕绞紧一般。这心痛让她无法呼吸,只觉得胸口一闷,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这鲜血混着绝望的泪水洒落下来,“啪嗒”滴在琴弦上。不料那琴弦竟如风化了一般,骤然断裂开来,如烟尘般四散消失了。
与此同时,金雀台上猝然飞出一个人影。那人影一面疾呼道“快走!”一面猛然推开简煜,飞身扑向简泽。她的身形如秋风般摇曳又似挥刀断剑般决绝,映着流泻的火光,如卿看清那人影竟是裕菲。
“他们想要……你的命……快走……”裕菲如落叶一般徐徐倒下。那道戾气正中她的后心,连多说两个字的时间也没有留给她。
简泽被推出几步远,撞在冰冷的城墙上。裕菲倒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落在他的肩上。那只手用最后最细微的力气推着他,一缕游丝般的气息带着一个“走”字飘散在风中。
简泽奋力撑起半边身子,单手将裕菲轻轻放在地上,再抬头时,眼中满是悲悯和怒意。
裕菲叫他走,可是他哪里能走,又哪里肯走呢。
待到如卿跌跌撞撞的奔上金雀台时,只见凄怆又满足的笑容已然凝固在了裕菲的脸上。鲜血染红了她的层层裙摆,映着火光显得格外鲜艳。
如卿踉跄的奔上前去,拦在无生之莲和简泽中间。她用尽毕生力气将他抱住,怔怔的望着他的眼睛道:“你竟打算自己去送命,丢下我不管是吗?”
简泽失了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末了有些费力的攒出一丝笑道:“我叫你好好呆着养身子,到底是拦不住你。”
如卿泪眼模糊道:“你若死了,单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又有何意思?”
简泽半边衣襟已被鲜血染透,胸口起伏的厉害,却还是勉力做出一副从容的神态道:“我没什么,这伤……不碍事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我们的孩子今后生活在一个这样的世界上。”
如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泪水抑制不住的涌出眼眶,仿佛要把十八年来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尽似的。
她的身后,简煜一步一步逼近。他面目森冷,挑着猩红的眸子睨视着眼前的一切。
末了他伸腿踢了踢裕菲的身子,冷笑道:“唔。你果然还是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