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小不点,懂什么。之前的课业完成了吗?拿出来我检查!”苏绾缡清了清嗓子,使出了杀手锏。
果不其然,顿时听取蛙声一片。
稚子们四下散开,逃得比谁都快。
徐清正恰在此时从厨房出来,他烧好了水,摆上茶叶,供苏绾缡萧执聿二人饮用。
“私塾简陋,二两陈茶,见谅。”徐清正道。
“早闻长崖村有一颇负盛名的学士,今日一见,徐先生果真年轻有为。”萧执聿看他,眼尾上扬,浅淡的笑意不及眼底,更像是打量。
“公子谬赞。”徐清正没有甚大的反应。
他低头添茶,“观公子浑身气度,也不似寻常人家。”
“在下无非草木之人,岂能比肩先生桃李天下。”
萧执聿笑意盈盈地接过他递向苏绾缡的茶杯,放在了苏绾缡身前。
这一举动,既像是照顾,又像是宣誓主权。
模棱两可的意思,竟然叫人不知道是自己小心眼还是对方真的有那样的意思。
苏绾缡惊异萧执聿今日这般强硬的姿态,但转而一想,他毕竟是在朝堂上沉浮多年,自然不会总像是自己看到的那面儒雅温和。
倒也没有觉得不妥。
徐清正面上依旧淡然,仿佛也未曾察觉对方的用意。只是饮茶的时候,悄悄抬眼望了一眼苏绾缡。
后者闲散恣意,任由萧执聿别去她耳边的碎发,一副习惯了他照顾的模样。
哪里有初春那次来时,眉眼间掩不住的愁容。
或许,是真的生活得很好吧。
想着,他不禁顺着那手臂望去,只见萧执聿耷拉的眼睑正好轻抬,如同野兽盯着落网的猎物的眼神还没有消散,对上他时又染上了几分从容挑衅。
他微歪了歪头,嘴角弧度勾得更深。像是丛林中的狼王,泛着幽光的眸子示威着扫向所有觊觎他东西的主。
徐清正移开了眸光,同为男人,他怎会不懂萧执聿眼神里的含义。
只是,她,真的喜欢他吗……
天色渐晚,苏绾缡授完最后一节课就要离开。
踏出课室前最后一步,徐清正突然没来由说了一句,“苏娘子,可知‘当世周公’的典故?”
苏绾缡回头,面露不解,“王莽杀子立信,拒封赏以积民望,君子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
“徐先生怎会聊起这个?”
徐清正没说话,他看着苏绾缡良久,最后似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声音有些疲倦似的拖长,“无事。只是突然想到罢了。”
他说完,也没再管苏绾缡,继续拾捡着桌上的书册。
徐清正此人话很少,偶尔几句话也不过是跟教书相关的内容。
说是一个学痴也不为过,苏绾缡只当他是突然起了探讨欲,并未深究离去。
院内,萧执聿已经站在课室前等她。
三三两两孩童从他身侧各自离去,好奇地打量这个肩宽腿长的面生公子。
小小的年纪还不懂得说话要背着别人,谈论的内容就这样响亮地传进了当事人的耳中。
“看来,徐先生和陈大哥都输了。”
“怎么说?”
“刚刚那个人,是苏娘子的夫君!”
“你怎么知道?!”
“我爹看我娘就是这样的眼神!”
“你胡说!”
“就是这样的,不信你跟我回家看。”
“谁要跟你回家!不害臊!”
“……”
随着离开私塾,声音逐渐远去。
到底是孩子,三言两语注意力就被转走。可是苏绾缡却是听得真切,她眨着眼躲闪开萧执聿的目光。
好像,他眼神是有些炙热了。
“你不要这样看我。”苏绾缡走进,有些别扭地想要挡住他的眼睛。
却被他抓住捏在手心不要脸地亲了亲。
在苏绾缡刚要发作抽手的一刻,又立马和她十指紧扣,牵着她出了私塾,好心情道,“我们回家。”
一瞬间倒叫苏绾缡哑口无言了。
日头西沉,余晖毫不吝啬地洒下最后的瑰丽。
明亮的暖黄色以最大斜角射进这间私塾小院,将被落在原地的徐清正的影子无限拉长。
远处,孩童的嬉戏声响逐渐远去,随着山间的鸟鸣空灵传响。
余晖似乎就在眨眼之间沉没,深蓝色天幕换上,这间白日里极尽吵闹的小院随着日月轮换,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空沉。
而萧府清竹院内,明亮烛火高燃跳跃,将一整间屋子照得通明。
萧执聿后背上的伤口总算开始缓慢愈合,长起了新肉来。
苏绾缡上药也就不必像最初时一般小心翼翼了。
可是萧执聿却好像变得更加娇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