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爱卿你要参裴今遥裴爱卿?”
奉天殿上崇祐帝神情难测,一双狭长的凤眼属实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说来听听。”
左副都御史罗昇站在殿中,将裴今遥所犯种种一一列出:
“裴寺正擅自联合锦衣卫、兵马司、宁安府衙严禁全城,多次叨扰百姓;毁坏私人财物,事后还用钱权平息;成日流连风月之地寻花问柳,实为人品败坏道德沦丧;还因一已私欲启用女子入官府,是为违背祖制;甚至他还霸占商贩的货品不给钱!”
崇祐帝倚靠在龙椅上,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扶手。
“罗爱卿,女仵作一事实则为吾所同意,可并非裴爱卿的一己私欲。”
岂料罗昇目光一凝,“臣自然也要规谏圣上,从古至今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您如今同意女子入官……”
崇祐帝暗叹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龙椅上,将这罗爱卿的话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
得!这下是引火烧身了。
“罗大人此言差矣。”
宁安府尹管鸿朗站出一步,“宁安府衙行事是得臣之授意,为缉拿恶凶行个方便罢了,再寻常不过。”
“臣也这么觉得。”大理寺卿方乐正慢了一步也站了出来,对着罗昇的弹劾之言一条一条地回击。
那罗昇据理力争又是列了数条来,还有三三两两的言官也站出来支持他。有人支持罗昇所说自然也有为裴今遥辩解的人。
两方言语交锋激烈,已然从裴今遥身上发散到“文人应当如何如何、为官又该如何如何、如此不循规蹈矩之人又怎么能依照律法办案”等等。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争论什么国之重事。
“万岁爷……”一旁的路大伴看这朝堂俨然炸成了一锅热油,而爷反而作壁上观听得津津有味,若是换成便衣坐在茶馆听书的场合,怕不是下一刻就要扔些银子打赏了。
崇祐帝眼见吵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声制止了他们。
“罗爱卿所言甚是,其余诸位爱卿也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朕倒是有个极好的主意。”
朝堂上的诸位官员们纷纷精神一抖擞,跟身旁的同僚不安地交换了个眼神,总觉得圣上他又要不按常理了。
*
当晚裴今遥又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她面色如常不见酡红,眼神似乎比寻常还要清亮锐利。
顾长夜没等她近身就被这浓郁的酒气迷了眼睛。
这可不怎么好闻。
“你醉了?”
“怎么可能。”裴今遥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她裴家可是酿酒世家,她和兄长小时候可是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她家酒香醇厚远不是外面这些酒能比得上的。
说来她还有些想家,大火将整个山庄烧了个干干净净,她又请人在旧址重新盖了一个。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空落落的剩下她一人,深埋在地下的酒倒是还在……爹娘埋在土里曾笑着说要等他们兄妹二人长大了各自成婚了才能挖出来。
“好想喝酒啊!”
一身酒气还说着这话。顾长夜无奈摇头,忽然想起皇兄私库里好像也藏着些好酒,梨花白估摸也是有的。他便在心里记下,准备过两天夜里再回皇宫搞搞搬运。
借着酒气抒发完情绪,裴今遥转身就一头扎进了屋内一侧的小书房。
燃灯、布纸、镇纸、研磨。
清雅的墨味飘散在空气中,这一幕似曾相识。
顾长夜眉头狠狠一挑,三五步就走了过来嗅了嗅那灯烛,这次的墨味就真的是砚台自带的味道而非迷//药了。
裴今遥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慷慨激昂地在宣纸上挥洒笔墨。
她在写檄文,字字句句旨在揭露龚云枭的罪状,控诉他在七帛县为官任上犯下的滔天大罪,怜惜无辜惨死的船商之列。
字字珠玑,情深意切,但凡读了此篇文章怕是无人不感到愤怒悲凉。
只消片刻便一挥而就,裴今遥越写越激动直到落下最后一笔,她伫立良久才叹息一声放下。精神气也被这一篇檄文给吸走了似的,只觉得又累又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床榻趴在了上面。
顾不上洗漱了,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明日还要跟润行他们一聚,再过两日终于可以休沐了再去看昭月她们唔……好困。”
顾长夜摇摇头不忘帮她收拾。
第二日该上值了,裴今遥睡了个好觉浑身舒爽,恢复了精神抖擞、光风霁月的模样。去大理寺的路上还不忘去前门大街那第七家摊子把昨日两个大馅饼的钱给补上。
方乐正皱着眉头看她写得那篇《讨龚云枭檄文》,脸面从头至尾都板成一块,裴今遥细心发现那脸比往常还要黑上几分。
“这后面怎么没再写了?”他看完后指着那末尾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