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以新问:“什么鬼影?”
魏巡回忆着道:“那时我听见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以为谁的房中出了事,便出门查看。结果刚一出门,便看到了鬼影。我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只顾着到各屋里询问方才的声音,便未多想。后来风楼说只是不慎打碎酒壶而已,我便放心回房了。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后怕极了。”
高白连忙追问:“那鬼影长什么样子?”
“我、我也不知道……”魏巡的面色也不好看,“那鬼影只是一闪而过,我再回头看时,已消失不见了。”
晁俭的手愈发哆嗦起来,连筷子也拿不住了。
苗岱丰也从方才的红光满面转为脸色发白,却强撑着道:“咱们这些故人十年重逢,何必总说些怪力乱神之语,大家喝酒,喝酒……”
一顿饭不尴不尬地吃完,众人各自回房。
林安却漫无目的地在琵琶院中闲逛起来,有一点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那便是——凶手的动机。
死者董贤十年前便已离开琵琶院,这十年间,他与罗书宁,还有留在琵琶院的李承望、魏巡毫无联系,与苗岱丰、晁俭虽有往来,却也是相处融洽,所以才会相约同回故地,究竟有谁会对他产生杀意?
正思量间,不远处依稀飘过一缕青烟,在空中轻飘漫卷,看不真切。林安定睛看去,便见那烟似乎是从院角另一边的小门逸出。
林安略一犹豫,转而便向这扇小门走去。
门后,是一片空荡的庭院。庭院并不算大,青石阶上积了薄灰,屋檐下挂着枯藤,微风掠过,沙沙作响。院中一棵枇杷树,枝叶疏落,在风中晃晃悠悠,略显寂寥。
枇杷树下跪坐着两人,竟是风青与风楼。
两人之间摆着一只小小的铜火盆,微弱的火光在黄纸上游走吞噬,纸灰飘散。
风楼静默不语,身形笔直,眼神落在火盆中将要燃尽的黄纸之上。风青则低着头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是在烧纸?林安心中疑惑,却不愿在此时上前打扰,便只远远站着。
风楼已经觉察到有人,抬头看向林安的方向。
风青见此,也顺着他的动作看过来,一愣道:“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林安这才抬步走近,道:“你们这是……”
风青嘴角扯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自然是在烧纸了。”
林安也不知该不该问,风青却已经接着道:“是师娘。”
“师娘?”林安微讶,“罗先生的夫人?”
“是啊。琵琶院这个名字,便是师娘起的,师娘她弹得一手好琵琶。”风青叹息一声,悠悠道来。
“我们的爹风流成性,年轻时常流连秦楼楚馆,我们的娘便是青楼女子,她拼命将我们生下来,养到四五岁,实在不能再将两个半大小子留在身边,才将我们送来这里。那时,我和风楼是院里最小的两个孩子,罗先生要教年长些的学生们读书,我们跟不上也听不懂,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师娘在照顾我们。”
没想到风青风楼竟是这般可怜出身,而如今却能有这样的才能与性情,也实属不易。
林安唏嘘着,仍旧将话题放在琵琶院:“这位夫人多年来支持罗先生行善,想必也是善良仁爱之人。”
“善良嘛,自然是善良。至于仁爱……”风青将剩下的黄纸尽数丢入铜盆中,笑了笑,“师娘当年,可是一位远近闻名的‘河东狮’。”
林安一愣。
“那女人总是凶巴巴的,也只有弹琵琶的时候才能安静那一时半刻。我现在还记得,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拿扫把满院子追着打我……”风青分明是一脸嫌弃,双眼却渐渐红了,“还有风楼,这家伙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河东狮好几回撕着他的嘴,一边扯还一边说,哎呀呀,这孩子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风青笑了起来,眼前有些模糊。曾几何时,这里欣欣向荣,琅琅书声自隔壁讲堂中悠悠传来,师娘便坐在这棵枇杷树下,轻轻抚琴。
而今人影散尽,只有风绕过枇杷枝叶,空余一地回音。
林安心念一动,道:“你们的师娘,是何时身故的?”
“十年前。”风青抹了把脸,“我也是昨日问起才知,十年前,我们走后没几个月,师娘便去世了。”
林安一惊,沉声道:“那是怎么回事?”
“那一年,书院起了一场大火,当时苗岱丰、晁俭、董贤,还有一个叫何祥英的人同住一间偏院,几人睡得沉,是师娘冒险去将他们叫醒,他们才侥幸捡回一命,可惜师娘与何祥英却没能逃出火场……”
林安蹙起眉,忽而想起琵琶院停办的原因,是有道士说这里死过人,魂灵不散……原来,果真有两人死在这里。
十年前,罗夫人命丧火海,此事偏偏又与死者董贤有关。难道说,当年那场大火也并非意外,而是因董贤而起?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凶手的动机很可能便是为了给罗夫人报仇。那么嫌疑最大的人,自然便是罗先生!
林安心中计较一番,试探道:“风青,昨夜罗先生真的一直与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