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淡淡勾起笑唧唧的唇角,轻松躲开家法,说:“又不是直飞,哪有准点的?这不,刚到的机场,一下飞机就飞奔过来了。外太公呢?新家还喜欢不?”
梁语棠:“你、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方砚秋一边扶住梁语棠,一边朝甘宁使眼色,说:“好了好了,都已经这样了,总不可能让时间倒流吧。宁儿,赶紧进去烧柱香。”
甘宁耸耸肩,在她妈的庇护下,再次避开她外婆的拐杖,闪身进了庙门。
庙里牌位不多,她一眼就看到那个最新的。
上漆金字——先考方公讳景云府君之牌位。
一旁的管理员不知道她是谁,只道是过来悼念的,给她递上一柱清香。
甘宁双手接过,敛起总带笑意的神色。
刺啦,打火机燃起亮光,于静默中将线香点燃。她三下鞠躬,随后将红色香脚按入香炉。
地上的蒲团尚未来得及收拾,甘宁随手拖来一个,盘腿坐下,静静地看着外太公的牌位。
这座庙被收拾得很好,窗明几净,通风亮堂,四周寂静清幽,偶有几声鸟鸣,伴着树叶的声音,像是在跟她聊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小雨转成了暴雨,方砚秋带着梁语棠躲进室内,恰巧便看见甘宁坐在蒲团上的背影。
方砚秋朝梁语棠耳语:“妈,你看,孩子还是挂念她外太公的,都舍不得走。”
梁语棠感叹:“这孩子自幼聪慧,可惜命苦,才刚考上重点初中,她外太公就中风不起,常年昏昏沉沉。若不是这样,宁儿该有多得宠。”
“你看,孩子都哭了,低着头不敢抬起。”
“唉……不枉外太公从前这么疼她。”
“我们还是先回避吧,多留些时间给她。”
两人刚准备转身去往一旁的静室,只听闻“扑通”一声响,扭头一看。
甘宁侧躺在地上,睡着了。
方砚秋:“……”
梁语棠:“……”
方砚秋:“……妈……要不……”
梁语棠一把将她推开,突然脚下生风,手上拐杖抡得呼呼作响,大喊:“孽畜!给我起来!”
甘宁“哎呀”一声醒来,熟练地翻滚避开,跑了。
“你!你给我站住!”
甘宁回头:“外婆消消气。你看这雨势稍微小了点,我们还是趁早回去吧,晚上不是还有宴席?”
方砚秋急忙帮腔:“说的是啊,妈,要是再不走,万一又迟到了,晚上的席面可不好看。”
“你!”梁语棠努力平复胸中怒火,道,“怎么走?用她那破车?”
甘宁嘿嘿一笑:“车是破了点,但足够把你们安全送回家。”
此地地处偏僻,打车是不好打的,梁语棠只得妥协,冒雨坐进了小破车里。
关上门,车内光线暗下,她伸手一摸,刚好摸到后座上的一个破洞。
“……”
梁语棠长长叹息:“你就不能有点出息,自己买辆新的?”
甘宁打着引擎:“买买买,等我落脚了就买。”
方砚秋绑好安全带,说:“买车好啊,看中哪辆了?”
甘宁打开车头灯,年久失修的雨刮也顺势摆动起来。
“我看……两个轮子的就不错,低碳环保。”
方砚秋:“……”
梁语棠:“……”
“噢,不,”甘宁认真一想:“两个轮子的不能载人,还是三轮的好,然后往上面搭个棚。这么想的话……其实也可以直接买台老头乐,二手市场上还挺多,一步到位。”
梁语棠:“……你要是不会选,也可以不选。”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祖孙三代就这样一边叽叽喳喳,一边开着晃晃悠悠的小破车往山脚的墓园出口驶去。
原本看着已经消下去的雨势突然变大,雨刮拼尽全力,也无法将视线刮干净。
甘宁不熟悉这里,一路开得小心翼翼,颤颤巍巍。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春雷乍响。
只听闻一声地动山摇的轰鸣,甘宁被吓得踩下了急刹。
“怎么了?”后座上的方砚秋凑上前,循着甘宁的视线看向前方。
隔着奋力挥动的雨刮器,她看到前路不远处似乎在冒烟,而且那烟貌似越来越黑,越来越浓。
甘宁轻轻松开刹车,让小破车自行往前溜达数米。
雨声渐弱,视线逐渐清明。只见状似飞行器的不明物体扎进水泥地里,大喇喇地刚好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梁语棠也往前凑近,眯起双眼,于老眼昏花中想要把面前的状况看清楚。
只见不明物体上,有门从侧面打开,十五六岁的少女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白衣飘飘,一头长发在风雨中纹丝不动,静静垂在脑后。
在她的周围,似乎有个天然的防护罩,将一切纷扰隔绝。
她缓缓转头,看向四周,似乎想要弄清这是哪里,今夕何夕。
很快,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小破车。
六目相对的瞬间,后座上的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梁语棠:“……妈?”
方砚秋:“奶奶!”
甘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