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顿急忙摇头,作茫然困惑状,仿佛听不懂曼宁在问什么。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就只差把“有事”写脸上了。
曼宁一压眉峰:“说实话。”
“呃,大概是……”裴兰顿一通疯狂眨眼,肉眼可见的心虚,“大概是刚才跟你练习的时候,手上不当心割了个口子。不严重的,也没多疼,估计就是个很浅的表皮小伤口。”
曼宁的脸色顷刻变了。
作为教官,他不允许受伤的学生不做任何处理就继续上课。
作为Omega,他也不允许Alpha带着堪比一级致命污染物的新鲜血液,在他身旁活蹦乱跳地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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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给我看一看。”
“真没事,不影响练习的,当它不存在就行。”裴兰顿尽力搪塞,用他过分灿烂的狗狗式笑容糊弄曼宁,“我们继续吧,教官?”
“这是命令!”
曼宁难得黑了脸,语气异常强硬。
裴兰顿只好讪讪闭嘴,把手从背后抽了出来。掌心朝下,遮遮掩掩地低垂着,相当不情愿地翻过一个角度,露出了虎口处一小块皮肤——褶纹间果然藏着一道猩红的割痕。
曼宁呼吸一紧。
从血液的颜色判断,伤口并不算浅,以至于连匕首都没法握紧,四根手指松松地弯曲着,才勉强勾住了刀柄。
而且,是左手。
非惯用手。
刚才裴兰顿正是用左臂格挡了他的攻击,前后一共两次,与训练匕首交互颇多。训练匕首虽然没开刃,但毕竟是金属材质,确实存在割伤的可能性。曼宁飞快扫了一眼自己的手,确认皮肤完整,不怕被血液污染,就上前一步,想托起裴兰顿的手,看看他伤得严不严重。
恰在此时,裴兰顿猝然握紧匕首,以一个极其阴险刁钻的角度,斜向上一挑,直刺曼宁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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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段表演可说是精彩绝伦。
微表情衔接心理战,假动作配合烟雾弹,全程影帝级演技,未露一丝破绽。
曼宁递刀给他的时候还有十成防备,来回几句拉扯,已经被骗得只剩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戒心。贴身距离,又是短匕偷袭,换成别人,裴兰顿这一次百分之百可以得逞。
但他面对的是曼宁。
裴兰顿低估了曼宁强大的肌肉记忆。关于这个知识点,他的教官以身作则,绝不只是嘴上夸夸其谈而已。
虎口一瞬撑开至最宽,第一时间抵住裴兰顿的上臂。手掌按紧胳膊,一路飞快下滑,连肘带刀一起压回了裴兰顿身侧。滑至手腕处,五指再一箍,包覆手背,锁住腕关节,同时,拇指借势往拳心一插!
剥刀、翻腕、寒芒微闪,刺目的亮光晃乱了视线。
裴兰顿被迫一眯眼,再睁开时,冰凉的刀刃已经贴在了颈侧。
半秒。
简洁得好比从树枝上捋下一片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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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会演啊。”
曼宁挑了挑眉,冷冷地注视着他。
裴兰顿当众耍诈失败,火速涨红了脸:“出、出其不意嘛。”
全班哄堂大笑。
他忙着害臊,没注意到匕首那一端,曼宁的手腕正在密密颤抖,颈后某处,一滴汗悄然从发根滑入了衣领。这个涉及流血的小骗局,差点把他的教官刺激出了心理阴影。
胸腔闷痛,心率直冲一百五。
曼宁微微垂目,靠着几轮深呼吸才缓和了心跳,撤回了匕首。要不是他清楚裴兰顿对频谱共鸣还一无所知,不可能故意拿血戏弄他,现在,裴兰顿大概已经被一刀子捅了个对穿。
他应该听劝的。
听教授的劝,主动和裴兰顿保持距离。这个Alpha果然是一枚不定时炸弹,不光会真爆,偶尔还会来一场恶作剧的假爆。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今晚吧。
今晚,约裴兰顿来一趟哨塔,编一个还算圆得过去的理由,委婉些,含蓄些,不伤自尊、最好也不伤感情地——或者少伤一点感情——将他送去哈斯汀班上。
然后,他们之间这场脱序的危机,就可以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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