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沉重的心情,我一路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怎么跟外婆开口要钱,每次要钱我都觉得自己像个乞丐一样,忍受着外婆的恶毒的语言攻击,不敢还嘴,拿到钱走的时候还被骂一句白眼狼,好像这钱是她施舍给我的一样,这钱本来就是我爸妈寄来给我的,只是交给她保管而已;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管外婆说话多难听,拿到钱就赶紧回学校;
看见我回来,她好像并不意外,大概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总是不按规定出现吧,回来的次数比较多,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还没开口问她要钱,她突然对我说:屋里有饭,快去吃吧!
她对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莫名的笑容,让我觉得很变态,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杀意;
也是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发疯了一样向屋里跑去,整个屋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小白,我突然开始觉得恶心,
强忍着心里的不适问外婆;
狗呢?
我希望的回答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可是外婆指着餐桌上的菜对我说,在那里呢?
它怎么死的?
我把它杀了,外婆说得轻描淡写;
它不过是一条狗,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连一条狗她都不放过呢?
又是那种感觉,那种无能为力又绝望的感觉,小白也死了,一瞬间,我的生活就像是泡到水的方糖一样,完全崩溃。
看着餐桌上的肉,我的心瞬间裂成两半,互相撞击,我几乎能想象它被杀的时候,心理的恐惧和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喉咙慢慢被放干了血,从开始的嘶吼到最后的呻吟,再到后来,还剩下一些意识的时候,不能反抗,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体的部位一个一个分裂出去;
跟外公一样,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亲眼看到;
我不在它身边,不在也好,没看到过程,虽然能想象多么的残忍,但是起码没有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因为我知道就算外婆当着我的面杀了它,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救不了它,我也救不了我自己;
对我而言,活着本身就是痛苦,但是我又没有自杀的勇气,外公过世以后,小白是唯一能够给我安慰的,现在这唯一的安慰也不存在了;
我曾经站在高山上的悬崖想要自杀,但是一往下看就两腿发抖,冷汗直流,怎么样都无法往前踏出一步。
我不过如此,为了摆脱痛苦,我开始不停地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强者为王,弱肉强食,然后来麻痹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让自己的良心稍微的好受一些;
但是我越是麻痹自己,就越是痛苦,人怎么能没有感情呢,当它还没断奶的时候,就来到家里了,每天跟在我脚后跟,跑来跑去,还没我手掌大;
我一点一点将它养大,结果成了盘中餐;
为什么人们将猪养大然后杀掉不会有负罪感,那是因为养它的时候,就是作为一种食物在付出,并没有倾注人类的感情,但是狗不一样,我知道它活着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年,我知道它会离开我,可我不知道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不知道狗会不会去天堂,我当然也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天堂,但是我突然希望这世界上有天堂,希望小白能去天堂,我诅咒我的外婆,希望她不得好死,希望她早日下地狱;
我觉得我是个坏蛋,我心理仇恨的种子猛地长成了参天大树,在心底里扎根,总有一天,会开出黑色的花朵,结出血红的果实,我会将这些果实亲手摘下,喂给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我默默将门关上,坐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装出一副坚强孤傲的样子。
听到村里其他狗的叫声,我的能量又一点一滴苏醒了。
不久后我生锈且已经停止的心,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开始动了起来,好像一个生锈的机器,在发挥最后的剩余价值,等到再也不能动,是不是就走到了尽头;
我突然希望自己能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也可以保护自己,是不是这样我就能活得肆意洒脱一些,不再这么压抑;
我知道这不能实现,我依然是一个胆小且无能为力的人,然后我心里又萌生另一种想法,我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它会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进入我的梦里,告诉我变得强大的方法,或者和我做什么交易,来获得一种无人能敌的力量,如果真是这样,用什么交换,我想我都是愿意的;
我知道神也不存在,所有的这些,不过是我在极端痛苦下的幻想,以此来获得一些安慰,能支撑自己活下去,因为我心里想活下去的想法,越来越微弱,等有一天,我的大脑感觉不到我想要生的希望,会不会我也和外公一样,躺在冰冷的土里,肉身慢慢腐烂,如果我在夏天离开,腐烂的时间就会加快,怕是路过的人都会说一句,好臭;
我听到有人叫外婆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过后,我确定外婆已经离开,才稍微收拾心情起身;
趁外婆不在,我拿起白龙的“遗体”往屋后走去,我不能去太远的地方,怕它醒来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用铲子挖了坑,准备把白龙就地安葬,其实我想把它待到我外公身边,可是我实在害怕别人看到我那异样的眼光;
我觉得好像是在挖自己的坟墓,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终于安葬了小白,我突然觉得很累,好想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沉沉地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