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和你妈,上周在美容院碰面,聊了整整两个小时。”她笑了笑,唇角有个很浅的梨涡,“她们连我们孩子的学区房选在哪里都规划好了。”
窗外的雨丝斜斜地划过玻璃,像某种无言的轨迹。任睿抬头突然看到了站在对面地铁站的苏畅。他头发被雨淋得乱糟糟的,正低头摆弄相机。镜头偶然抬起,与任睿四目相对。
三分钟后,任睿的手机亮起:【看见个超像你的人,不过那家伙正在约会,肯定不是你啦。】
任睿的嘴角绷成一条平直的线。他点开对话框,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陈小姐,我……”
“叫我若雪就好。”她打断他,声音依然柔和,“还有,你不需要解释。”
她放下咖啡勺,金属与瓷器的碰撞声清脆得像一个句点。
“你从进门到现在,看了七次手机,”她轻声说,“每次屏幕亮起的时候,你的表情都会变。”
任睿怔住。
“是刚刚对面那个染金发的人吗?”她问。
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遮阳棚,像某种催促的心跳。
任睿深吸一口气:“若雪,我……”
“没关系,”她摇摇头,“我只是好奇,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刺入任睿的胸口。
“这不重要。”任睿最终说。
陈若雪望着他,目光清澈得像一面镜子:“你知道吗?我在伦敦读书时,室友是个德国女孩。她每次和恋人吵架,都会说‘这不重要’——后来我才明白,越是重要的事,人们越爱这么说。”
她端起咖啡杯,热气氤氲在她眼前,模糊了表情:“所以,我们就这样回去交差?说你嫌我太安静,我觉得你太沉闷?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他是我同校的学弟,叫陈景。”
任睿忽然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不客气,”她眨眨眼,“不过作为交换,我能八卦一下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桌面上。任睿看着那道光线,想起苏畅某次加班到深夜,趴在桌上睡着时,睫毛在台灯下投下的阴影。
“他……”任睿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秘密,“会把咖啡洒在我的设计稿上,然后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
陈若雪笑了,梨涡更深:“听起来很麻烦。”
“非常麻烦。”
“但你很喜欢。”
这不是疑问句。
任睿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雨停了,玻璃上的水珠正缓缓滑落,像某种无声的告别。
凌晨两点,任睿坐在书桌前,台灯照着一本摊开的素描簿。
纸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乱糟糟的鬈发,总是扬起的嘴角,右颊一颗被本人坚决否认是酒窝的小凹陷。画到眼睛时铅笔断了,留下半片空白。
任睿摸出那枚铜质书签,轻轻压在素描簿上。金属表面刻着一行小字,是去年生日时某人喝醉后拿刻刀瞎划的——“给不敢写完故事的人”。
他合上本子,关灯。
黑暗里,雨声渐渐变成另一种声音,像谁在很远的地方,哼着一支跑调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