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一阵脸红,她与谢思加说到底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帮到这个份上,谢思加仁至义尽。
于是,望着正站在阳台上抽烟的短发女人,向晚真诚道:“昨晚麻烦谢总了,有机会,下次请你吃饭。”
谢思加只是淡淡地“嗯”了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以后少喝酒。”
今夜,直到向晚在谢思加家中的沙发上坐下,她也没搞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她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
她一直以为自己虽然张扬,但还是有边界感的。
只是边界感在谢思加这儿频频失灵。
“你应该挺难过的,”谢思加开了两听啤酒,递了一听给向晚,“在酒吧里怕你触景伤情,在我这儿你可以随便喝。”
是了,向晚跟着谢思加上楼,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向总如果心里难受,我可以陪你喝酒。”
望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谢思加的房子。
十一月初,鲲城下起了雨。
雨水模糊了山川原野,城市仿佛是灰色的。
车窗外是秋末的惨淡风景,路两旁的高树上枯黄的叶随着风雨一阵一阵地飘落,肃杀又冷漠。
车内的音乐声暂时停止,季雨桐接到了《相逢》作者华灯的电话。
“季导,冒昧来电,想问下新的拍摄地点有确定好吗?”
华灯的声音深沉低哑。
刚停工的时候,季雨桐便向华灯如实告知了情况,《相逢》是华灯的心血,她很重视。
“没呢,看了几个地方,都不太满意。”
“我倒是有些想法。”
季雨桐眼前一亮:“您说?”
“我曾经去过几趟枕山,实不相瞒,我很喜欢那里别墅群的环境。甚至当时我构思小说的时候,借鉴的就是枕山的场景。只是住那儿的人非富即贵,不知道季导有没有门路租一幢?”
季雨桐挑眉,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我试试。”
季雨桐最终回答道。
绿灯亮起,安静的车流复而涌动,静止的十字路口又跳动起熟悉的频率。
大千世界中的小小一隅中,每辆车都按部就班行驶在自己的轨迹中,往不可知的未来而去。
车子在寒山酒店的地下车库停好,这一趟又是无功而返,季雨桐仍没找到合适的拍摄场地。她回到裴若初的房间,在斟酌如何同裴若初说自己的决定。
不知怎么,父亲的身影在这时窜入季雨桐的脑海。
这段时间过的太闲适,季雨桐险些忘记父亲与裴若初之间的关系。
说来也奇怪,裴若初受伤这么大的事情,父亲竟好似还不知道。这些天季雨桐几乎都呆在裴若初的酒店房间里,也没见裴若初与父亲有过交流。
只有一种可能——裴若初根本没想告诉父亲受伤的事情。
尽管季雨桐早已猜到裴若初不爱父亲,但事实如此清晰地摆在面前,却反而让人不敢相信。
“一直站在玄关干什么?”
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裴若初好奇地看着她。
季雨桐如梦初醒。
“在想跟我父亲说一声,用枕山拍摄。”
“你父亲愿意把房子交给你处置?”裴若初反问她。
“那原本是我母亲的房子,我成年后,房子写在我的名下。”
纵使如此,季雨桐还是诚实回答。
裴若初脸上显出惊讶神色:“是这样。”
季雨桐颔首,没过多解释。
在她心里,母亲的猝然离世永远是她心上难以磨灭的疤。
裴若初想了一会儿。
“既然你想好了,我会支持你,枕山的确是最优解。”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巧合使然,隔天,季承夜便邀裴若初回枕山吃饭。
彼时二人正在酒店里讨论《相逢》更换场景后的后续补拍问题,铃声猝不及防响起,迫使她们从烧脑的剧情中回过神。
是季承夜的来电。
季雨桐抿唇,在一旁偷偷打量裴若初对话时的表情,试图在其中看见什么。
“若初,怎么受伤了都不跟我说?”
裴若初语气淡淡:“小伤,过几天去拆线,已经快好了。”
“都闹到要拆线了,怎么会只是小伤,你可是演员啊。”
裴若初没有反应。
“晚上有安排吗,回枕山一趟?”
这个问题,裴若初回答得倒很干脆:“好,我让桐桐把我捎上,刚好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骤然被叫到名字,季雨桐才回过神,她惊觉自己最近在幻想中沉浸太久。
“刚刚擅自替你做了决定,”挂掉电话后,裴若初同季雨桐解释,“虽然我今天勉强可以走路了,但毕竟开车还不太方便,麻烦你捎我一程。”
“刚好,我要同父亲商量拍摄的事。”
除了拍摄之外,季雨桐还有事情,想要求证。
她越来越倾向心里的猜测。
秋天,白昼渐短,傍晚五点左右,太阳便只剩下小小一角,散发着最后的余晖,大片大片灰色的云不融于沉郁暗紫的夜空,虎视眈眈妄图吞噬安静挂在空中的上弦月。
等车子在枕山别墅里停好,天际已全然看不见太阳的身影。
枕山就藏在如墨滴一般的夜色中,暗红色的砖墙透着一股压抑,让人难以喘息。
季雨桐后知后觉,她们总行驶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