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在旁边等了两分钟就耐不住性子问:“能看出来哪个是我亲祖宗吗?”
“都是你亲祖宗。”叶无咎头也不抬地回答。
沈维:“我是说和你平辈的那位。”
叶无咎没吭声,他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沈寂然。
“沈寂然……”一声低语穿破泛黄的纸张,隔着漫长岁月呼啸而来。
“什么?”他猛地抬头。
沈维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叫……”我?
无人应答。
他像是又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低下头,茫然地望着那个名字。
那一声呢喃犹在耳畔,温柔又悲伤,如同呓语。
是谁在叫沈寂然?是他、是叶无咎吗?可这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捧起族谱,但写了沈寂然名字的那一块除了这三个字,再无其他。
沈寂然是谁?叶无咎是谁?他又是其中的谁?
碎裂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不断碰撞,却始终无法聚合成一团,只有碎片的边缘将血肉割得钝痛。
他蓦地闭上眼,却好似闻着了一声叹息。
心中有一块塌了下去,有什么事物正在从他心口抽离。
“别走……”他听见自己说。
一滴泪落了下来,滴在那个名字上。
心脏抽搐似的疼。
“怎么了?”族谱掉到了地上,沈维忙捡起来放到一边,还没来得及起身看叶无咎的情况,门铃就响了起来。
“外卖到了,”沈维边说边跑向门口,“您等一下啊,我取完饭就回来。”
叶无咎撑在桌上,眼前阵阵发黑,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恍惚间松动了几分,像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在抽离,而不小心撞开了。
“沈寂然。”
有人隔着漫长的岁月不断地唤着这个名字。
“沈寂然。”
珍重的。
“沈寂然。”
呢喃的。
“沈寂然。”
沙哑的。
他闭着眼,泪水依旧洇湿了睫羽。
他什么都听不清了,外界的开门声、说话声,都好像隔在那么远的地方,在他耳中模糊成不清晰的背景音,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空茫。
沈寂然……是他?
像是脑中忽然撞出了一声钟响,又像是有一捧冰雪顺着脖领灌进了衣服中,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直窜上来。
那念他名字的人,是叶无咎吗?还是旁的什么人?
可为什么他在叶无咎的躯壳里?
为什么……他只看见叶无咎的壁画就想哭?为什么只是听到他念自己的名字也要落泪?
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或者说沈寂然,和叶无咎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老祖宗,祖宗?你怎么了这是?”他听见沈维慌慌张张地在耳边吵嚷。
“叶无咎。”他说。
沈维扶起他:“什么?您叫自己名字做什么?诶,诶,您别晕,您晕了我不敢给您叫救护车啊,身份不好解释,麻辣烫还没吃呢,诶呀您别晕!”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张口欲言,却在繁杂记忆的侵扰下说不出话来。
不是的,他想,他不是叶无咎。
他是沈寂然。
瞬息之间,纷乱的记忆碎片停止了碰撞。在意识到自己是谁的那一刻,他仿佛在漫漫千年的光阴里极速地缩成了小小的一个点,整个世界都在向前奔涌而去,独他一人被留在原地;又好像世间万物都成了一粒芥子,他只身站在一片虚无中,沉静地看过沧海桑田。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祖宗,祖宗您醒醒!”那个叫沈维的倒霉孩子还在叫他。
吵死了,他想,沈维这嗓门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不对,这好像是他的后辈。
沈维:“祖宗——”
沈寂然勉强掀开眼皮,抓住了沈维的胳膊:“别吵。”
“诶祖宗,您没事啦!”沈维兴高采烈地说。
沈寂然摆摆手示意不用他扶着,自己拄着沙发缓了一会。
“您这是想起什么了吗?”沈维小心翼翼地问,“您刚才说的这位沈寂然,是您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