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OOC了。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云悠和龙师关系匪浅,当然不是因为我看过白露的个人故事。
而是因为之前云悠让我给她代笔誊写寄给龙师的书信,说到日后给白露大人加「饮月君」尊号的事情——
没错,我们罗浮向来如此松弛,机密文件都是可以随便传播的。
我看见云悠对于我的出现——以丹枫大人的形象——先是呈现出了极度的不可置信,紧接着转变为了一种我读不懂的怒意。
我盯着她的动作,她盯着我的脸。
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觉得她此时此刻肯定猜不到我是她已故的前同事。
那么我可以尽情地放飞自我了!
虽然我的重点错误。
但她的动作明显是僵住了,不过龙女大人倒是很主动地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云悠姐,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病人,我真是搞不懂他的脉象了。”
“这么奇怪!”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像苏打豆汁儿的味道一样奇怪!”
我的眼神还钉在她的身上,不过趁机移动我灵活的手指过去偷偷摸了一把自己的脉,嗯,确实很怪。
“龙女大人,您不应该……”
我看见云悠迟疑了片刻才慢慢靠近过来,好像我是什么吃小孩的洪水猛兽一般。她说到一半,然后把后面的词咽了下去了,转而换了一种更柔和的哄孩子的语调:
“叛变的药王秘传尚且没有被完全灭尽,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跟我到安全的地方避避险吧。”
她拦在了我和白露之间。
“不行!”
白露挤到我旁边,猛烈地摇了摇脑袋:“丹鼎司遭遇袭击,大家全在帮忙治病救人,我怎么可以只顾自己,一个人跑了!”
我也对着云悠说道:“而且龙女大人在为我看诊,你为什么要阻止她?难道我不配来你们丹鼎司问疾了?”
青雀同样来帮腔:“就是就是。”
我猜大概是景元吩咐了青雀具体的任务,所以她十分愉快地一边嗦仙人快乐茶,一边与我打起了配合。
话说在这丹鼎司,医士可以骂医助,医士长可以骂医士,司鼎可以骂医士长,而病人想骂谁骂谁。
因此我现在作为病人,我最大!
“哦,对了。”
我想起来“正事”,添油加醋地从袖口里掏出了那叠百十来页的统计名单递给她。
——丹枫大人的神奇口袋。
我怀疑他以前正是这样装着各类文书奏疏来回行走的。
“一言以蔽之,这份名单得麻烦你确认一下。”我认真地传达了地衡司的意思,“这是,重要的行政事宜。”
云悠不肯回答我,只是狐疑地从我手里接下来了文件翻了翻,然后她那满腔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工作身上。
指不定这群持明,包括龙师,天天整什么内斗的,就是因为不想干活。
整肃!仙舟政治急需整肃!
我本意是想用这份文件支开她,让她爱干嘛干嘛去,别来烦龙女大人了,但她好像突然气得都结巴了:“这、这、这、这份文件错漏百出,明明死了的医士和丹士,根本没有统计进去。有些还活着的,居然被标记为死了!”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比如说我。
所以……为什么我的名字不在这份名单上……我的那个、真名。或许渐渐地,我好像真的快要忘记了。
“再者,为什么被踩烂的实验金鱼,逃跑的看门机巧金人全部计算在这里面了……”她接下来一如我所料地提起了这点,“它们难道也需要抚恤金吗?你们太卜司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啊?”
她一记犀利的眼刀飞向青雀,我和白露也不约而同地看向青雀。
青雀一挠头发:“这、这我们太卜司也是按照十王司提前发来的筛选条件生成的名单,再发给地衡司的……”
“你非要说,也是十王司计算错了……”青雀的声音越说越有点缺了底气,“跟我们太卜司不搭界啊。”
青雀小姐是深谙甩锅技术的。
职场上最值得学习的一集。
“提前?”我听到关键词,拼命地仰卧起坐起来,“难道十王司能够事先预料死伤人数?”
“啊。”青雀猛然被我一问,快速地眨了眨眼,“这倒不是什么秘密,理论上十王司是可以做到的。他们会通过冥差引渡的数据和天人剩余寿数预估系统来计算,关键在于——”
我发现青雀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悠的脸色突然唰的一下改变了,即刻慌张打断了青雀。
她愤怒地抓了抓手里的文件,转身要走,只说:“罢了,现在司鼎缺位,丹士长叛变,医士长去支援别处了,我且暂代司职。这份名单你们自己收好了,我自己去做份新的,白露大人您待着这里不要走动,我马上派别人来看护你。”
我们似乎在这份对于主线剧情无关痛痒的文件上耗费了太多时间,好像有人故意绕着圈子拖延着什么。
“是。”白露乖乖地应了一声。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有点明白过来,又有点不明白,我留神着她转身的动作,最终在她刚走出没几步的时候出声叫住了她。
“所以,我们持明族的龙师长老到底说了什么,而十王司又和龙师们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
我想她是可以不回答我的,但脚步却仍不由自主地顿了几秒。
许是经过几秒的心理斗争,她末了妥协一般转过身来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地回答我:“我族龙师提醒我们,有一个幻戏大师假扮前任龙尊在大街上招摇撞骗,叫我们谨防上当受骗。”
我听得出来她说的是假话,但点到为止即可,我的猜想已经得到验证了。
一切都关乎于——十王司。
她没有再停留,直到她快要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外时,我听见她用极低的声音对自己说道:“罗浮,绝不可能有两个饮月君啊……”
那是自然。
甚至现在连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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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别的,白露或许更关心治病救人,我不知道选择这条道路到底是否为她的本意,但她的确一心投入于此。
白露见靠谱的监护人走了,赶紧抓过我的胳膊,掀起我的袖子。
我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她就对我来了一连串直击灵魂深处的炸弹式提问。总而言之,她非常专业地清了清嗓子,低沉着声音就对我问道:
“最近,经常熬夜吧?”
“最近,作息很不规律吧?”
“最近,经常吃辛辣的食物吧?”
此情此景,我不点头也得点头了,于是她渐渐地呈现出了然于胸的自信,充满了气势地确认道:
“如此一来,便是年轻人的通病了——”
我想说我并不年轻了,然而却一时找不出什么完美的说辞,只好把话咽下去,任由她做主。这可真叫人愈发汗如雨下,难道大家都不爱来看医生,小病拖成大的,大病拖成死的。
我觉得我现在不太需要治疗,死就死了呗,反正我已经死习惯了,但白露执意不肯让我离开。
我坦白,我很迷茫,我很困惑,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觉得白露同样并不知晓,但她突然赐予了我一个契机。
“还能治吗?”青雀来凑热闹了。
“当然!”白露说。
我直勾勾地瞧着白露掏出了她的药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开塞子,喷出一团不可名状的白色药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