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葛洪《抱朴子·内篇·登涉》:“所谓白日陆沉,日月无光,人鬼不能见也。”
“我们不妨先假设,崔玉为自杀溺亡。”
崔妙颖仔细想了想:“现在是戌时初,禁军主力到防时间是申时正点,在此之前揽月楼附近是严密封锁的,我们可以推断,崔玉死亡时间跨度为一个半时辰。”
李玄宁蹲下身子,随意看了看崔玉的官服:“为何你觉得禁军到防,他才死的?难道不应该更大的可能性,是崔玉在禁军到防前死的?”
崔妙颖指着远处的鼓楼:“你看。”
李玄宁默然沉思,夏日里的高温会加剧尸体的腐烂程度,就崔玉尸体保存的完整度,不该是死了很久。
因此崔妙颖的推论是正确的。
李玄宁接着又提出另一个问题:“禁军到防,按理来说,布防更严密,管控更严格,那崔玉是怎么死的?他若是掉进湖里,会被第一时间发现吧,那为什么是被宫娥发现的?”
“如果杀人的不止一个人呢…”崔妙颖轻喃。
飞鸟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清脆高昂的鸣叫,在她们听来,就如秋日里的黑乌鸦,宣告着黑暗和死亡。
要杀崔玉,为何选在今天?皇帝宴请文武百官的日子,禁军守卫当是异常严格,除非…是内部出了问题。
到了定点,禁军轮班,由先前的一人轮换为四人,鼓楼之上有四名玄策军值守,崔玉反而死了,这不正常,相当不正常…
一人值守,崔玉死了,可能是那人粗乎大意了,但四人值守,就算只猫死了也该发现了。
“如果换防,能更好地安排进人手作案呢?”李玄宁一语道破她所想的问题。
禁军内部出了问题,包括那位王都统,都有嫌疑。
“我看了崔玉的全身上下,没有明显的人为伤痕在其中,无疑是溺死。”李玄宁将衣物盖在崔玉的身上。
崔妙颖点头:“现在有两种可能是,第一种是禁军内部没有问题,那么崔玉有可能是在很隐蔽的地方落水,没有引起禁军的注意。”
李玄宁蹙眉,紧接着道:“第二种是禁军内部出了问题,有人作案,有人当瞎子。”
崔妙颖再次望向揽月阁旁边的鼓楼,起了思绪:“我们可以先推第一种情况。”
李玄宁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鼓楼能看到南湖的大部分,但也会有死角,她们不妨先从死角开始推测。
鼓楼没法上去,就以绘画透视方法对全局进行观看。
李玄宁随意捡起一旁的树枝,在沙地上开始初步绘画鼓楼形态,以大观小之法,折高折远,横向多视域布局,不出片刻便粗略画好了一幅南湖风景图。
崔妙颖觉得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都异常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死角,有一边在左侧的大树下,那个地方鼓楼看不到。
“他的靴子上,有泥。”
李玄宁听到这话后,赶忙去查看崔玉的吉莫靴,确实有泥土,是黄壤,且在靴子根部。
崔玉在入水前曾遭人拖拽,遭人拖拽其人必是无力,甚至是无感状态,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先被人为谋杀,再被人抛尸入水。
大树下的死角,靴子上的泥土…
李玄宁掀起衣摆,不做思考就拉起了身边人的手,朝左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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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成元年,正月初
正旦大朝会,皇帝着冕服,接受文武百官朝贺。
百官朝服依品阶班立,各路举人解元亦随同冠服位列,由“朝集使”更名的诸州“进奏官”则各执方物入献。
起先,经历了多次战役的女帝身体早已虚弱无力,强撑着接待了外邦使臣过后,便晕倒在大庆殿里。
“传御医,快去通知皇后殿下!”韩洙同徐温二人赶忙将女帝扶至后殿的床上。
韩洙知道女帝的身体不行,却没有预料到,撑一场大朝会已是过了她的极限。
“此事是我的错,但圣人的性格,徐公你是知道的,一旦决定了,谁都改不了。”
御医在里边忙活,韩洙在外头着急得团团转,徐温听后亦是无奈,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此时目光流露出些许的不忍。
“接见外邦使臣,圣人深意当在惠及后代千秋,为国至此,我等,又何忍啊…”
她不仅是他们的君主,更是与他们推心置腹的朋友。没有她,他们或潦倒一生,如杜工部郁郁不得志,或早已魂归天地,成为清风明月,无思无绪。
“崔翁。”
帘布被掀起,着内官服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他是陪伴了女帝近二十年的宦官,女帝叫一声翁翁,百官随其尊称崔翁。
“韩公,徐公。”老者略弯身子回礼。
“御医怎么讲?”
老者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受,浑浊的瞳孔中透着无望的黑暗:“御医讲,可能撑不到今年冬天了。”
韩洙二人听后皆难受,天命终有时尽,若天无情,则人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