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满天闪耀,众人惊看不停,蛙声连连,全城百姓均沉入此瞬间!
烟火是最公平的,放入高处,每人家皆可看得!
连放几十道烟花,一如往年,正当众人暗伤此花易逝时,不经意,自六桥到十二桥,一束束铁花竟争相开放!
打铁花!
今年还有这东西!
不然呢?你看远远近近,还随着鼓声依次开合呢!
鼓声?何来鼓声?
大家惶惑之时,那铁花顺着河影又一摇一摇摆来!
站在河边的士人可算矜持不住!身旁那占了他们一艘艘小船的正站着一个个鼓手!
他们齐声呐喝!再一看,服饰特殊,不正是白日那十二家衣肆外的鼓手么!
他们怎的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
“谁知?等着看罢!”
铁花美妙,似乎便是伴着这鼓声,为防伤人,这打铁花的均是远离人处,站得高高的,或在水里,或在楼上。
那火树愈演越烈!那鼓声越来越激昂!
终于,一声齐震!七桥火树争先向上,齐开了这夜最美的花!
士人率先忍不住,为其欢喝!
“美景至此!”
“美景至此!”
叫好声沿着河道此起彼伏,本就挤得严严实实的两岸,此刻再也留不出一丝缝隙!
人艰难望河面望着,这般,此夜,不负此行!
一片欢腾之时,忽然一声婉转的笛声勾了所有人的声。
那是什么?
众人竟皆一静。
那笛声又是一道,像春日柳树条上的黄鸟,一音却又不见。
又隔几秒,众人心提到嗓子眼时,河面砰然一亮,一盏接一盏的灯亮起,绕着水里的影,煞是好看!
所有人哪见得这般场面!
这这是什么?
舞么?
迎神么?
可不已经结束了!
宁息去看,自那灯亮起,船上先是一定,这次足有十几秒,可竟无一声高喝!
人群嗡嗡的,却不影响河面。
莞尔,一道清凉嗓音徐徐传出,唱得正是常见的采莲曲——
哥哥呦——
哥哥呦——
这两声如闻天籁,在这宁静的夜无比突兀,随着这个歌声起,那笛音也开始作响。
可见那池里朵朵莲子——
可见那湖上小船悠悠——
可闻那山边荷花清香——
可见隔壁阿妹采莲来——
这曲调轻快无比,这个歌声清亮婉转。
这几声一过,笛忽然一停,灯也灭去,众人一阵哄声,可刹时!
笛声开始接连扑来,不间断,一调接一调——
那船上灯再亮,甚至更亮,也比之前多了!
竟可看出其上皆站了三个女郎,不!也有男郎!
各持一灯,前面那人开始划船,船影动着,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便是真正的游船!
随着船影开始晃动,围在其中的也渐露其貌,是周艳娘。
她笑着,一袭荷花色的衣式,独自一人划着,唱着,旁边,那吹笛之人也被照亮了,一男郎穿那对式的衫子,一袭青绿,与燕娘同唱。
阿妹呀——
阿妹呀——
采莲时节已至——
快背起竹篓——
快喊上隔壁阿妹——
快乘上小船——
咱们采莲去——
男声起,船上女郎郎君附和着,舞着,动作不是很大,却在这夜河的余韵里,人群的静看的浪漫中,唯美至极。
船划着,浆声水声依稀可闻。
很快,燕娘船也动了起来,竟是有人在其下推着,她手拿了一只莲,不是开花的季节,那荷花去仍不知那里寻的,开得盛,开到了人心里。
“美呵。”
“美呵!”
“此生如此,还有何求。”
“酒楼上的舞皆如此么?”
“我还未曾见过呢!”
采莲去——
采莲去——
船慢慢动着,笛声也有,歌声也有,晚风更是有,哪里来的情调,扬州城上下竟在一起赏了一春。
共度了一节。
那莲子飘香——
那鱼儿游啊——
游入阿郎心里——
一曲皆一曲,人想随着船动,可很难,后面的人要看,前面的人要挤。
可兴许还记得不打扰这美丽的夜,大家都还顾及些,没出了声,一切都在暗里较劲。
此夜,大船下来的几人也乘了船候在人堆里,随着大家一起去等,一起去看。
为首一人身上服饰特殊,竟是那朱子深衣,穿着的正是刺史,声旁一低身量老头是蓝色交衫,站在一旁,捋着胡子,也是满眼期待看着前方。
刺史笑笑,“你这干女儿干得不错,今日我还在想为何都是张口巧娘的闭口巧娘的,原是为了这出,如此之事,张参军倒是办得不错,往年还未有如此同乐之景。”
“我这干闺女就是花样多,也就是借了扬州人这地界,别的她那敢。”
夫子笑回,饶是他在世家自小熏陶,也为这采莲景象做过几首闲诗,可也从未想到,竟还能化了曲,在这夏夜一感满鼻莲香之景。
船渐渐来了,那曲调不断,这歌婉转连绵不绝,一片片重复,可人们不感其腻,对大多人来说,听人唱歌,看人舞便是人生一件大事,可以絮叨许多年的,更别说此番是那扬州城唱得最好听的,笛声最悠扬的人来献上。
采莲来——
采莲来——
船来了,与几人船划过,其上之人静看船影飘过,那歌声去了,却仿佛仍在耳旁,忘不掉的那一声采莲来——
是夜,扬州城久久未眠,清醒着,流荡着,在那河面,始终回味着,那一声采莲来——
而那船,下了十二桥便径直入了酒楼,其上早已是久等的众士人,美曲可感化人心,更何况今晚还有笛,还有舞,还有那人声,还有那可闻的莲香。
燕娘出场,这一身宋衫算是配了她的。
如此良夜,巧文在哪儿呢?
六桥底下,那有个小船,上面一人戴笠,正也闲闲陪着众人过节,一根鱼竿,也不知被这曲声惊扰了没。
万众桥上过,扬州一切静静的,静静的在各处宣扬着澎湃的心声。
河岸只一人,与那心声共鸣着。
这端午的第一日,便就这般起了头,十二衣肆,此夜,均开了窗支。
挂衣裳,备货,明日那龙舟他们是看不得了,一场大战即在眼前。
比今日抢人更关切俸钱的事,队长与管事再一遍遍算着各项惠利。
一切一切,均在融融水声了,水草划过,映出一轮浅淡的弦月。
杆子微动,水底似起波澜,一抽,一肥硕鱼儿跃出水面。
眼底正是那月,那桥,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