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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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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立屏,无比清晰,朱雀区的科技在不断每个细节的征兆里不断显示出它在往前走的步伐。沈坠兔和姜倾两个人已经看了很久,姜倾站在沈坠兔身后,军服缀勋,一声为响。

昨日,在朱寻树死后,沈坠兔央求她带她亲临白虎。姜倾本想阻拦,却是未果,无论她说了多久局势未定,恐怖沈坠兔遭遇意外不测。此刻,她有一股余气未消,但沈坠兔在她跟前,那张脸望一望她,她就怎么也生不起大气来了。画面收尾,姜倾开口:“其实,我方才意识到,你的监控系统到了如此地步。”

“信息是政客的生命。”沈坠兔微微笑,像是有意在哄人“现在,我就在和你分享我的生命啦。”

不仅如此,她还主动承认了过去的错误:“在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很多次偷偷黑进学校系统看你攀岩哦。”

突如其来的回忆杀让姜倾于是彻底生不起气来了,燕寻大学求学期间的回忆是她们两人之间感情一个无法撼动的避风港与温柔乡。她主动推着沈坠兔,往白虎军营各处地方走去。

“这可是机密重地。”沈坠兔轻轻说,“你好歹防着我一点吧。”

姜倾抿着唇,故作严肃:“你害怕他们了吗?”

沈坠兔不说话了一会儿,姜倾却又开始紧张。沈坠兔又没过几秒,忍不住笑了:“姜倾,我会一直一直爱你的:你能明白吗?在别人那里,包括甚至我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要考虑很多东西。”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可是,在你面前,我不用动脑子诶。你能让我停止思考——不然,我哪天一定就会年纪轻轻就死掉的。”

“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会生气的。”姜倾这回是真的严肃了口气。

“好。”沈坠兔点点头。

她今日换了一件相对高调的红色裙子,朱雀的明色代表典型裙,在雪里锋芒毕露地绽放开,好像无所谓任何暗杀与注视,要全四区都知道今日在白虎姜倾的陪伴下,她朱雀区总席沈坠兔也亲临了战场前线,白虎区和朱雀区的联盟坚不可摧。

姜倾凝视着她的裙子,轮椅往前,裙摆的末梢也像花一样在风里绽开。姜倾的心也好像突然跟着化开了:“为什么会无法停止思考呢,兔兔。”

“阴谋和战争都是双刃剑,它们一定会刺伤使用它们的人,而且有的时候,使用者所受到的伤害,会比他们的敌人受到的伤害还严重。”沈坠兔仰起头,这个视角让她看到姜倾胸口上绵至她下颚,她在这种角度的庇护下时常觉得,她还是个有资格无条件获得爱和原谅的孩童,所以她无比安心,眯着眼笑,“姜倾,我终于真正地从那场灾难中活下来了,谢谢你。”

最后三句话并不连贯,但其中暗含的感情却像静置在夜晚的溪流,无声无响,源源不绝。姜倾顺势低下头,她早就习惯了这样去看沈坠兔,她从来没有再多问过沈坠兔为什么爱坐轮椅,也从来不要求沈坠兔应该如何,就像沈坠兔也从来没问过姜倾的白虎出身和过去,也从来不质疑姜倾是否会忠于它者,爱上何人——这种默契让姜倾在绝望的时刻,也很难真正对沈坠兔狠下心。

时间走了一会儿,沈坠兔却没有等到姜倾的回答,她有些不安,再次仰了仰头:“我……我那时候是真的愧疚。所以你让我做什么都是没问题的,那一次,你……”

突然,姜倾畅快地大笑出声。她很少这么无拘无束地笑过,是什么时候呢?久远到燕寻大学吗?不是……那应该是更早的时候,早到她的母亲还在她身旁的时候。她俯身,红发晃得沈坠兔眼花:“你是在说吞戒指吗。其实,我觉得啊,你那时候就是在故意勾我呢,沈坠兔。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就记恨在场人太多了,我可不能让你在他们面前露出那样的眼神……哪样的眼神呢,就是像你现在这样的眼神。”

话音末梢已经忍不住,姜倾吻上她的额头,再慢慢蹲身,吻一路下落到鼻尖。她很爱这么慢条斯理地吻沈坠兔,沈坠兔又被她的这一串吻哄得笑意盈盈。她脸红红地推开她,又认认真真地盯着姜倾的脸:“我曾经计算过很多遍。现在我得承认,没了你,我无法达成为父母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的心愿。”

“你的父母心愿是什么?”姜倾也不推沈坠兔了,就这么半蹲半跪在沈坠兔面前。

沈坠兔笑了笑,去下意识拢顺姜倾沾血的长发:“我一直以为,他们的愿望,是推行胚胎科技,让四区人民和平永存,共享未来。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是极其不可思议的理想主义者,被科研困在了真空世界里,从来无法意识到现实世界的达尔文残酷。”

“弱肉强食是一种人类本能。”姜倾突然提到了她过去的专业,好像被有所触动,“可是,在我曾经钻研的法学领域里,有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德,不是公正,不是真相:是宽容。”

沈坠兔笑得更加明媚,好像从一个布偶娃娃终于有了更多鲜活的灵魂:“是的,是我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误会了他们。”她微微侧过头,“我最近却总是迷蒙地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他们并不希望我去阻止朱雀区和白虎区的蛇蝎野心,而是希望无论这个世界如何进行,我都能遵循当下的规律,幸福而自私地去活下去——毕竟,他们的伟大已经让我失去了他们。”她又换了唱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伟大和自私,不过是一线之隔,一念之差……”

姜倾安静地听她说了半晌,最后,甚至是用一种极尽温柔的眼神凝视沈坠兔:“无论如何,我都代表白虎区的人民,衷心地感谢你。”她又怀了层显而易见的愧色,“其实那时候我不该那么对你。你愿意原谅我吗?”

“不,我很感谢。如果您那时候客气而理智地对我说话,怕才不是真正地让我崩溃呢。”沈坠兔咯咯笑了,她还是坐在那她念念不忘的轮椅上,环住了姜倾的脖颈,像一条蛇一样缠挂住她:“你再送我一个珍珠戒指吧,好吗,我感觉手上现在总是空落落的。放心,我不会再有吞了它了,但有时候,我可以咬住它,比如,你故意让我不许出声的时候……”

姜倾的耳畔里,沈坠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后来,好似只剩下了软绵绵的一股气。春天的风也是这样软的,姜倾想,也许,她们在未来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春天,没有烦恼的春天,没有计算的春天,没有被死亡、怀疑和恐惧环绕的春天,只剩下一种最单纯的宁静和感动。

此刻,姜倾终于有勇气说出了那句梗在心头很久的话。她也跟着侧一侧脸,再吻上了沈坠兔的眉毛:“谢谢你替我杀了父亲,我知道这件事你完全是为了我做的。他活着分明对你的局势更好,最起码为白虎区和朱雀区的联盟可以落下更合理的伏子,不是吗?”

沈坠兔在姜倾的怀里忍不住颤了一下,灵魂与灵魂某一秒的重叠比任何单纯的接触都来得更加令人欢愉和痛苦。她以一种不设防的姿态,好像一片雪一样,完完全全地融化进了姜倾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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