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子叱道:“你又凭什么说我们四儿是妖孽呢?”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我看你是装神弄鬼!”
陀陀道:“大妃您瞧一瞧,这女人胆敢对我不敬呢。”
“你们都不要再争了,我这头实在是疼。”阿莲豁阿道,“人是千万杀不得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何必杀掉呢。等我儿子回来,他们两个也是要成婚的……这个时候为难她,葛术虎定要与我发脾气……萨满大人,我还听说东方先生也被关起来了。这又是何必呢?他是极讲气节的一个人,这么一关,闹起来可不好,将他们都放了吧……放了之后别忘了加以安抚。这四姑娘是这样娇弱,真怕她吓病呢。安娘子,我腹痛难忍、神倦乏力,恐是月事不调,还请你再开些理气养血之方吧……”安娘子步近,细将她诊视一番,又道:“恐非妇人病。大妃近来可有服其他的药?”她回道:“都是奴婢们端来的药汤,再没有别的了。”安娘子又问:“药碗何在?”她便叫道:“去将药碗端来——”安娘子又细细看过碗底,除却一些药渣,也并无他物……
“今日的药可服了吗?”
“还不曾呢。”
便有婢女将那新药端了来,安娘子将药汤泼掉,见碗底一些细砂……
“可有不妥?”
“回大妃,并无什么不妥。”安娘子道,“只是这药略陈了些,许多渣滓须沫。这样吧,我开个新方,叫她们取些新晒的药材来。”
另一边,敦必乃汗等人已在归途。
这一路草翠翠,花茂茂,葛术虎/骑在马上,望天望水,望草望花,心中酣畅,笑对二弟说:“这花开得这样艳,这样香,真想摘上一把送给四儿啊。不过,路还远着,现在摘下,到时一定会蔫掉的。听说中原有一种通草花,是匠人拿通草茎生造出来的,颜色、姿态都与真花无异,媳妇儿、姑娘便拿它戴头上,花娇人也娇。若能得上一两朵送她,就好了……也不晓得其价几何,干脆买上一大把!昭烈大哥说市集有一些新玩意儿,我真想去看一看。”又补道:“我看这蝴蝶也俏,倘捉得了一只,不知四儿喜不喜欢呢?”如此念叨了许久,待扎营时又说:“我离开了这么多时日,也不知她想不想我。”敦必乃笑道:“如何不想?想煞心肝也是有的!”
再一日,又一个婢女端着碗药汤进帐中。安娘子劈手夺过此碗,将那药汁倒尽,碗底果然还是上回所见的砂末……
“你在大妃的药里下朱砂!”
“安娘子,不是我呀——”那婢女跪地道,“是那莫仑夫人。她说十分关心大妃,每天都在熬药给大妃呢。”安娘子问:“每日的药都经她手?”她点点头。安娘子忽来了主意,将这婢女拉去门外,直往那火堆而去,那边已有守卫押出了芳沅。安娘子将这奴婢推去,说道:“哪有什么妖孽作祟!是有人一直往大妃的药汤中下有毒的朱砂啊!那莫仑夫人是巴塔赤罕的妹妹,此举定是为报前仇,可是又勾结了萨满,要害死无辜?”那婢女又道:“巴塔赤罕的哥哥海都之前还调戏过四姑娘,受了她的叱骂,恐是心中不甘……”一根木柴烧得熊熊,从顶端跌倒在地,险些烫到芳沅的脸,她惊惶无措,望望四下,那陀陀仍立于法坛之上,笑道:“那又如何呢?敦必乃汗并不在,大妃也病恹恹,这一会还是我说了算!等海都做了大汗,我仍是巫神!——烧死她!”
一片混乱中,便见一个形容彪悍的壮汉将芳沅捉住了……
忽有人往那地上贴了耳朵,叫道:“有人马往这边来了!”
引用:袁宏道,《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