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烬却道:“天色不早了,明叔早些回去歇息吧。”
话罢,他缓步下了台阶,往自己的院子行去。
明叔站在原地,手中倏的握紧灯笼的手柄。
而此时的辛禾已到了府中最高的亭子里。
这处亭子是建来观景的,坐在亭子里,可以俯瞰府中各处。
此时魏家灯盏错落有致,仿若夏夜里的流萤,点缀照亮府中各处光景。灯火掩映中的魏家与白日里截然不同,但登高的辛禾却无心观赏。
今夜她偷溜来此,是为了让自己滑胎。
若从这里跌下去,她不死也得残了。辛禾不想为了滑胎而搭上性命。
上来时她数过了,从下面到亭子里大概有百十来个台阶,她来回多走几次,定然能心想事成。
“孩子,并非是我狠心,而是只有你没了,我才能活。”辛禾坐在亭子里歇息时,抚着小腹喃喃低语。
夜风飒飒,转瞬便将她的希冀吹散了。
辛禾坐在亭中待气喘匀后,便又起身打算继续再接再厉。只是她人刚走到台阶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姨娘好兴致。”
辛禾惊了一跳,猛地转头,就见魏明烬站在她身后五步之外。
“你怎么上来的?”到这里不是只有自己眼前这一条路么?
魏明烬将辛禾的惊骇尽收眼底,他笑着解释:“从后面飞拱桥上来的。姨娘好眼光,这里确实是府中赏月最好的地方。”
她可不是来赏月的。
辛禾敷衍应付了魏明烬几句,就道:“时辰不早了,那公子您慢慢赏,我先回去了。”
说完,辛禾便欲转身走人。
“姨娘似乎很怕我。”魏明烬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
辛禾提裙探脚正欲下台阶,闻言动作一顿,只得扯起笑容回头:“公子说笑了,公子素来平易近人,我怎么会怕公子呢?”
月夜下,魏明烬一眼就看出了辛禾笑的虚假。
但他并未戳穿她,而是继续道:“既然不怕我,那姨娘为何老躲着我?”
“我从未躲着公子,公子误会了。”辛禾装傻充愣。
魏明烬不答话,只含笑望着辛禾。
他的目光明明十分温和,但辛禾却觉如芒刺在背,她只得又改口:“我是老爷的妾室,且又与公子年纪相仿,理应与公子避嫌的,以免影响到公子的清誉。”
“是么?”魏明烬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辛禾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
辛禾只盼着魏明烬能赶紧放过她。
但魏明烬偏不。
魏明烬叹了口气:“姨娘对我似乎有很深的误会。”
辛禾不明所以。
“比如,姨娘觉得我很在乎清誉。”
辛禾:“……”
难道不是吗?!
“再比如,姨娘觉得,我对你腹中的孩子有敌意。”
辛禾心中腹诽:你说的都对。但面上却佯装惊讶道:“公子怎么会这么想呢!”
魏明烬并不计较她的表里不一,只继续道:“父亲生前一直盼着膝下添丁,如今姨娘既达成他所愿,那便是我魏家的大功臣了,我心里也十分感激姨娘。而且我亦盼着能多个相互扶持的手足,日后可以与我一同撑起魏家。”
辛禾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她至今仍未滑胎,魏明烬等的不耐烦都开始说反话了。
辛禾正欲开口时,魏明烬却又先她一步道:“就算姨娘想与心仪之人再续前缘,也请姨娘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届时我会亲自将放妾书奉上,再给姨娘一份丰厚的嫁妆,保姨娘与心仪之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如何?”
辛禾瞳孔猛地一缩。
魏明烬是疯了?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辛禾一颗心陡然剧烈跳动起来。
“姨娘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魏明烬关切望着辛禾。月光与亭中的灯晕齐齐落在他脸上,将他那张面容愈发照的温润可亲。
但辛禾却觉得不寒而栗,她不敢再看魏明烬,只垂眸嗓音干涩道:“这里风太大了,我有些冷。”
“那我送姨娘回去。”
辛禾浑浑噩噩跟着魏明烬回去。
送至翠微院门口时,魏明烬便止步了。他站在原地,看着辛禾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里。
回去之后,魏明烬立刻召了池砚。
池砚刚捧上今日第一顿热乎饭,正要吃时听说魏明烬要见他,他当即便放下碗过去了。
“再去查辛禾。”魏明烬吩咐。
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一次么?怎么又查?
池砚心中虽然不解,但嘴上答应的很快。
在退下时,池砚大着胆子试探问:“公子,那醉月楼那事能不能再多宽限几日?”他分身乏术啊。
“不能。”
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