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和眼前这个怪物同时行动。
怪物伸出手,当归抽空看了一眼,很意外是一只正常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骨肉均匀,称得上是一只好看的手,如果不是那宽大的袖子下面伸出更多正常的手就更正常了。
当归比它快了那么一点,从它身旁的间隙成功钻出了房间,怪物其中一个头侧了过来,只稍微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打算追上来的意思。
此处搭建的蓝本似乎还是一个大户人家,但除了刚才那个房间,整个大院里没有分毫喜事的氛围,就如同在踏入覃城之前看见的那样,木做的廊柱被水浸湿,又或许它们本来就是这个颜色,黑沉沉的,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当归足足穿过了九个连廊,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个怪物为何不急着追自己了,无论他朝着一个方向走出去多远,似乎都没有离开这个院子。
三个脑袋的新娘乖巧地站在婚房里,只有一个脑袋朝着他,它矜持地收回了多余的手,只留下凡人应该有的两只,交叠在身前,安静地等待着。
当归也不想走了,这个地方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宅院,说不定就是某种洞天,看着是个宅院,本体在覃城里却只是个破瓦片。
他又重新回到了婚房前,这个反常的行为足以让新娘把剩下两个脑袋也转了过来,它仍然双手交叠,显得那么恬静。
当归和它的十三只眼睛相对,不知道该看哪一只比较好,最后还是定睛在了唯一的那张嘴上,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新娘的十三只眼睛朝不同的方向转了转,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对它问出这种问题。
很快十三只眼睛又都转了回来,从那张唯一的嘴巴口中蹦出话来:“你出不去的。”
很意外,是个语调柔和的女声,不是什么听不懂的呓语。
而且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原本就并非人类的异族,比如那些灵兽,想要开灵智并非易事,对修为的要求也极高,可眼前这个怪物,当归判断,起码以他现在的水平判断,并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存在,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它曾经是人。
鬼修?当归又记起了在鬼市里瞥见的那些已逝之魂,对灵石,或者说对一切蕴含灵力之物都求之若渴,没有了形体的衬托,灵力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是维持灵魂不至于消散的关键,他作为一个满含灵力的玉石之躯,被盯上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可鬼修再怎么,也不是很愿意,让自己长出些多余的器官吧?
他没有继续逃跑,反而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存在,甚至开始考究起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事实证明,就算是怪物,被这么盯着也是会生气的。
突然增殖的四肢从那件华美的喜服下冲出,前端都长着最正常的手掌,手臂却因为长度而多出来好几节,它们从各个方向朝当归袭来,试图将脱逃的猎物重新抓回巢穴之中。
而这些都堪堪停留在一寸之遥。
无形之物随心而动,按理说不需要额外的动作指引,但也许是习惯,当归还是比了个剑指,将那无形之物缠绕其上。
他面上依然满是探究和好奇,没有丝毫恐惧,目光越过重重肢体构成的网,看向怪物本身,轻声说道:“我一直很好奇,我的心剑能够切割我自己的神魂,那能不能切一下别人的。”
无形之物应声而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那些交缠在一起的肢体碎裂成无数段,但并没有任何血液迸溅,残肢掉落一地,却又在落地的一瞬间化为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物原本轻柔的女声变成了尖啸,虽然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肢体被切下了,但那疼痛却比血肉伤残要强烈上无数倍,断裂的肢体就是灵魂之上无法挽回的缺失,并立马作用在剩下的形体之上。
它还留存下来的那两只手,皮肤迅速干瘪下去,颜色青灰,黯淡无光,似是枯槁,同样的变化也呈现在了它那三个脑袋上,只是原本的模样就够瘆人了,论反差带来的冲击还是不及它那双手。
当归缓步上前,他的猜想没有错,眼前的怪物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鬼修,但和鬼修的本质差不多,没有物质形体,组成它身躯的是一些和灵力差不多的东西,能斩神魂的心剑,对它也是一样的效果。
削去灵魂一部分的痛楚让怪物蜷缩成一团,遗留下来的余韵依然让它颤抖不已,喉咙呜咽,对于渐渐朝自己靠近的凶手只是本能地瑟缩,再也没有了反击的勇气。
当归在它面前站定,他依然显得那么平静,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他只是问道:“所以,到底要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