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枷锁挣断,飞烟提着最后一口气,用肩膀扛住了板斧重刃。
“飞烟!”
“二叔母……!”
沉重铁刃在滑轮的加压下不断下压,逼得飞烟几乎要跪在枷板上。她眼前发黑,急促喘息。
“飞烟,快放下,会砍断你的肩膀的!”用来斩首的巨板斧削铁如泥,不仅仅是砍断肩膀,若是飞烟强撑,很有可能将她身体亦会从中劈开。
冷绾见状迅速撞开人群,拉紧了绞进枷台里的铁链,平衡力量,不让板斧继续下压力量到飞烟身上。
监斩官见状大喝,“做什么!”
“犯人抗刑,格杀勿论!”
几个卫官上前欲架开冷绾,冷绾誓死不从,将铁链攥得紧紧,放低身体,死命拖着铁链。
“放肆!阻碍行刑者,亦杀之!”
卫官拔刀砍向冷绾——
“住手!”桓回舟大喊唤住拔刀卫官,跑到冷绾身后,把紧她的手,分散她手臂的力量,“你再用力手臂会断的!你们都过来帮忙!”他呼喊自己的侍卫,侍卫们跑到桓回舟身后拔河拉起长排。
“成何体统!不论何人,阻碍行刑一律同罪!”
更多的卫官涌上来,而在此刻,远处长街传来高声,马蹄声撼荡长街,震耳可闻。
“天子御令在此!陆萧无罪!赦免王府!”
人未至。声先到。
但监斩官不听声音号令,只遵眼见之实。
他继续道,“不必理会,不可误刑!”
“住手——”
长剑铿然投来,顶在邢台木柱上。剑刃所插,便是金帛赦免御令。
“天子御令,众人皆见,谁敢违令!谁!”
陆玉终于赶到,跳下马来,拔下剑来,高举金帛示意,“天子诏令在此!”
她扬手将金帛扔给监斩官,提剑一挥,斩断下压的铁链,冷绾那边感受到力量回倒,奋力下拉,将巨板斧高高悬起。
“飞烟!”陆启急喊,飞烟肩膀骨肉拔出巨板斧便脱力晕倒,陆玉挥剑斩断陆启善舟的枷锁,二人获救。
陆玉查看飞烟状况,心头一紧,“不好……”
飞烟腿间慢慢渗出血来。
而此时,陆萧江展步夜三人满身是血赶到刑场。
“爹!呜呜……”善舟哭着扑进陆萧的怀里,陆萧一瞬泪如雨下,“好孩子……”
陆玉抱起飞烟,“步夜,快去请医师!”
“好!”步夜策马掉头。
她抱着飞烟上马,“我先送她回府。你们慢些跟上来。”
江展冷绾架起陆启,江展道,“你先去吧……”
陆玉驾马狂奔。
陆启行走不便,陆萧上前查看陆启,“二弟,你如何?”
“我没事……哎哎……”几个人一阵慌张,架住了倒下去的江展。
江展一路奔袭,身上又带着伤,此刻终于撑不住,昏迷过去。
……
安梁王府。
众人归位,都在房间外焦急等待,热水和干净的布巾来回进出卧房内。
片刻后,陆玉出门来,脸色不佳,小心看了陆启一眼,低声道,“孩子……没保住……”
陆启急问,“飞烟呢,她怎么样了……”
“她还好,医师已经给她止血包扎了,现在还在睡。”
两个医师擦着手从房间里出来,“殿下,夫人现在已安稳睡下了,等醒来需得立刻用上药,让人随我回药铺拿药吧。二公子可以进去了,注意安静,不要惊扰到夫人。”
“好。”陆玉吩咐下人一同随往。
陆启神色忧虑,滑着轮椅进了房。
冷绾正在渡廊栏杆上等着,见陆玉带着另一个医师急步过来,她站起身来,摇摇头,“我没事。”
陆玉摸了摸她接上的那支手臂,能看出没有另一只灵活。
“医师,您帮忙看看,她这只手还能恢复如初吗?”
医师小心抬起,冷绾的手臂活动了下,“方便看一下接口吗?”冷绾撩起袖子。医师见后,表情凝重,“不好说,看创口缝合得很好,显然是断臂后在最佳时间内有医师良药加持,但是目前接臂仍是一个困境,这已经是做到最好的地步了,至少能保持日常活动不影响。”
“我看创口还算新鲜,应该是伤了没多久,还需好好养护。看姑娘应是习武之人,以后尽量用左臂吧。”
陆玉忍住眼泪,“多谢医师。”
送走医师后,陆玉格外疲惫,府内人仍忙进忙出,劫后余生的众人终于扫除了一派死气,活泛了过来。
冷绾和她并肩靠在倚栏上,“没关系。”
陆玉咬了咬唇,“或许师傅有办法。”
“我想见师傅。”
她望向天边盘桓的鸟雀。
善舟亦步亦趋跟着陆萧,拽着他的袖子,“爹,你好憔悴。”陆萧忍住悲伤,勉力一笑,“爹不累。”
善舟靠在陆萧肩头,“我想娘了,娘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陆萧没有说话,无声握住了胸前戴着的縢囊包。
下午,淮安王府内。
江展被自己人带回府内,昏睡了两个时辰。再醒来时,浑身缠着绷带。他动了动身体,疲痛难忍。
周苍端着药碗一进来,便见到江展阴沉着脸靠坐在床。
“殿下,你醒了。”
他坐到床边,见他脸色骇人,一时没敢把药碗给他。江展夺过药碗喝了一口,苦得皱起脸,边喝边骂,“陆时明死了吗,这都多久了还不来看我?”
“你说她是人吗?你说啊!”
周苍哪敢吱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着站起来,试探道,“要不我派人去梁王府请梁王过来?”
“请?”江展神色如鬼,目眦欲裂,“该是她请我!滚一边去,丢我的脸!”
周苍如蒙大赦,赶紧后退,“喏,喏……”正要退出房门,有侍卫前来报,“殿下,梁王求见。”
周苍欣喜,忙道,“殿下,梁王来了……”一转头,便见江展不知何时躺下闭了眼,药碗也放在了案上。
他又蹭地坐起来,嘱咐周苍,“就说我没醒过,你刚进来给我送药。快点过来拿着碗……”他蹭地躺下闭目。
“好好……”周苍忙上前,端起药碗,装作刚进来的样子,背后,陆玉已然进门来。
见他还在昏睡,陆玉轻声道,“他怎么样?”
周苍按着事先编排好的话说,“还没醒呢,我刚送药进来。”
陆玉垂眸看了看只剩半碗药的药盏,“把药给我吧。”
周苍将药盏交给陆玉,分外悲痛道,“我们殿下这次真的受苦了,头一回昏迷这么久,医师说要好好休养,不能动怒,要顺着他的意来,不然对身体不好……”
陆玉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周苍放心离开,临出门前,又探头嘱咐了句,“梁王殿下,您可一定要记住我说的,千万别刺激我们殿下……好好对他……”
陆玉:“知道了知道了。”
陆玉端着药盏坐到江展窗前,江展闭着眼,被子没有好好盖,露出满身的伤和绷带。
陆玉将被衾给他往上提了提,安静坐了会。江展仰在榻上,迟迟听不见陆玉有什么动静,想睁眼又紧忍着,眼睫控制不住的眨了下。
陆玉抿嘴无声笑,佯做叹了口气,“还没醒……要不我先走吧……”
她正要起身,江展拽住她的袖子,睁眼坐起来,“醒了醒了。”
他坐起身,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陆玉拿过枕头垫在他背后。
江展仍是板着一张脸,“你怎么才来。”
陆玉认真解释,“府内有些事,还没弄完就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