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拖着疲软的身子进宫,林燕喃几乎大半时间都窝在车里瞌睡。临出门前辈许霁折腾一通,他浑身上下软得没骨头似的,连上车都是许霁抱。
第二次入宫,林燕喃心境略有不同。下车后他跟在许霁身后一步不敢踏错,皇宫内院宫规森严,有了上次被太后罚过的前例,他连头都不大敢抬。
被许霁领着逐一同他的同僚们招呼,林燕喃百无聊赖。他插不上话,也听不懂,垂首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一根木头。
忽然,他感受到一股锐利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心头忍不住一颤。
那股视线莫名有些熟悉,仿佛之前松鹤居那一晚重又浮现,林燕喃趁着许霁不注意,回头四处探查,心下暗自纳闷。
可惜周围人实在太多,偌大空地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各路官员和他们的眷属,场面竟比街坊楼阁还要热闹,隔着重重人海,他无法分辨那道视线究竟出自何人。
其实林燕喃并不确定这个隐匿在暗处偷窥他的人和松鹤居是否同一个,他只是隐隐觉得那道目光同样的锋芒,刺得他很不舒服,好像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心里有些害怕,林燕喃不安的向着许霁靠近一步,毕竟这里他能依赖的人也只有他。
察觉到他的动作,正在与同僚言笑的许霁回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林燕喃咬了咬唇,终于没有把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如实告诉,轻轻摇了摇头。许霁以为他是累了,忙跟那人匆匆拜别,带着林燕喃寻了位子坐下。
也就是这时候,林燕喃背后不知名的视线瞬间消失,好像知道自己被发现,那种无形的强烈压迫感顷刻化作云烟。
但林燕喃还是不安。
“别怕。”许霁悄悄握住他的手安抚,“有我在。”
林燕喃低头盯着他们掌心交握的地方,久久没有回话。
许霁的品阶不高,座次自然排得靠后,距离最上首处的龙椅十分遥远,确认太后应当瞧不见自己,林燕喃才稍稍放心。
与此同时,隔了数张座椅之外,谢栖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同个方向。
方才他不加收敛,好像吓到他了。
谢栖心中苦闷,捏着酒杯独酌。因他性情冷厉不讲情面,独来独往惯了,除却几个还算交心的武将,朝内几乎无人敢同他结交,他的座次仅在皇后之下,加之他眼下心情不好,更没人敢来触他的霉头。
本来他是不喜欢这种所谓庆功喜宴的场面,以往先帝在世也是能躲则躲,因为实在厌恶同人攀谈结交,更不想瞧那些上赶着巴结他的人,只想求个清静。
可自从遇上那个人,他的原则一退再退,从前不肯做的事,不得已也做了。
就好比今天,他不想来,可还是来了。
仅仅因为,可以借机再多看他一眼。
酒宴还未开席,谢栖转眼却已经喝空了一壶酒。一旁为他斟酒的宫女见状,连忙起身去换,背影匆匆生怕慢了惹了他怒气。
然而谢栖的心思全然不在此,他捏着空空的酒杯,目光仍旧落在遥远的另一头。
明知这样做不符他堂堂侯爷的颜面,但谢栖管控不住自己的眼睛,在周遭欢声言笑的热闹中,宛如阴沟中的鼠类,阴毒偷窥觊觎着属于别人的人。
多年习武使得他内力浑厚,目力也远超常人,从他的角度看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与他的丈夫紧紧相依,两人情深义重,佳偶天成。